三日后,新晉的江南鹽運使走馬上任。當晚,江南首富沈老爺,為長子設宴,宴請金陵城所有達官貴人、世家豪紳。
一時間沈府風頭無兩,凡是有些名頭的人家,都來恭賀,只盼能在這位年輕官員這里混個臉熟。
沈家人除了身體不好的沈老太太,一家四口都在前廳迎客。
“沈大人真是少年英才,年少有為啊!”
“沈公子姿容絕世,恭謹端方?!?p> “沈老爺和沈夫人真是教子有方啊?!?p> “沈小姐也是,還未及笄就已經(jīng)有了傾城之貌,今后絕對是江南第一美人??!”
“是啊,是啊,又兒女如此,沈老爺真是好福氣!”
“······”
那些曾在背后嚼舌根,說沈嵐失貞的老爺夫人們。此時恨不得把自家兒子送到她眼前,任君挑選。
若是能娶了這沈家獨女,就是沈慎之的妹夫了。今后他前途無量,自然也會提攜一二。沈家萬貫家財,更是不用愁銀子了??!
那些自詡名士豪商的人,此時看沈嵐,就好似在看高官厚祿,在看金山銀山。
同樣也有人帶了自家適齡的女兒過來。
“沈大人,這是小女,名喚——”
“就你家女兒這副模樣,哪里入得了沈公子的眼,還是我家女兒?!?p> “去去去,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也就小女能配得上沈大人?!?p> “······”
沈慎之冷眼看著這些嘴臉,口中客氣又疏離地請他們?nèi)胱?。這些人攀附的心思,太明顯。
就算他們現(xiàn)在說得好聽,等真的娶到了嵐兒,恐怕除了好吃好喝地供著,并不會給她應有的尊重,依舊會看低她。如果有朝一日,沈家不復今日的榮耀,她又該如何自處?
“沈老爺,在下敬你一杯!哈哈哈,不知——沈公子可否定親了啊?”
宴酣之時,鹽運副使陳中興找沈如海敬酒,忽然一下子,提到了沈慎之的婚事。沈如海皺眉:“倒是不曾?!?p> “小女寶珠,倒是到了婚齡,還未曾定下人家。昨日她說,已經(jīng)心儀公子很久,您看——”
沈如海并不知道謝家賞花宴上發(fā)生的事情,見陳中興不像剛剛那些攀權(quán)附貴的人,也覺得自己這些年光顧著培養(yǎng)沈慎之忽略了他的婚事。
若這陳小姐當真是個好的,她父親的官職又是慎之手下的副官,和他結(jié)親,也能給慎之一分助力。
“那,不如改日讓兩個孩子見見?”
陳中興大喜,正要說些什么,一道淬了冰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不必了,陳小姐的話,我已經(jīng)見過了?!?p> 見沈如海向他投來疑惑的目光,他便毫不客氣地說:“不巧,上次去接家妹,正好看見陳小姐正在出言侮辱嵐兒,便記下了。
當日陳小姐諷刺挑釁的表現(xiàn),可真是讓人記憶深刻?!?p> 他滿意地看到陳中興變了臉色。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沈父大驚,剛剛差點就要應下來了,幸好慎之來得及時。
今后他是要把沈家交給慎之的,若他的妻子容不得嵐兒,總給慎之吹枕邊風,那嵐兒哪里還有好日子過!
“誤會,都是誤會……”陳中興心里窩著火,陳寶珠為何不曾給自己說過這件事,害自己在宴會上沒臉!
“陳大人,身為你的長官,自然要為下屬考慮,你的女兒嫁不出去,本官也不免要為你操心一二?!?p> 陳中興的臉都黑了,什么叫“下屬”?什么叫“嫁不出去”?他這是要公報私仇?一個毛頭小子,根本沒做過官,還明面上給自己樹敵!
可是面上還是恭恭敬敬:“這——沈大人日理萬機,這點小事,還是不勞你費心了。”
“陳大人不用這么客氣,本官不過是想感謝陳小姐上次對嵐兒的照顧,您何必這么緊張呢?”
他轉(zhuǎn)身看向弄墨,結(jié)果他還沒說什么,弄墨就求饒了:
“爺,您可千萬別看小的,陳小姐那樣的女子,實在消受不起。小的家里還有老母親要贍養(yǎng),不敢不孝。”
“你!”陳中興氣得臉色猶如調(diào)色盤,“你一個下人,也敢肖想我女兒?
不對,你還看不上我陳家的千金!沈大人,你可得為下官做主啊!”
沈慎之沒理會他,而是搖了搖頭,“弄墨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自然不能害了他?!?p> “爺,小的記得咱家糧鋪里有一個賬房先生,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年近三十都未婚娶?!?p> “好!”沈慎之當即拍板,“真不愧是本官最得力的人,弄墨,回去記得跟本官討賞!”
“這這這,這——”陳中興開始還看不起這個年輕的上司,現(xiàn)在簡直恨不得要給他跪下。
“使不得啊沈大人,我這就讓小女來給沈小姐道歉。您不要——”
沈慎之裝作一臉疑惑:“您是嫌這賬房先生太年輕嗎?”
這下子陳中興懵了,連沈如海都疑惑地看著他。
“上次我聽陳小姐說,女兒家都正值青春年華,而家妹卻是走至人生的秋冬了,是以讓她做秋冬的詩。
這樣說來,嵐兒在她眼里,就如八十老嫗,我這個哥哥,估計也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既然陳小姐喜歡我,那就是喜歡老人!”
沈慎之啪的一聲合上折扇,篤定地說:“原來是這樣,您看王員外的父親怎么樣?聽說喪妻多年,如今已是古稀之年!”
陳中興已經(jīng)氣得說不出話來,竟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沈如海忍著笑,面上依舊嚴肅:“陳大人喝多了,還不快送他回去!”
“慎之啊,你剛剛?cè)胧耍瑢嵲诓辉搶⑷说米锖芰?。陳中興再如何,畢竟也是——有些人脈,父親怕你今后的路不好走??!”
誰知沈慎之并不買賬,斜眼看著沈父:“父親,人都走遠了。你要想笑就笑吧,省得憋壞了!”
“你,你這小子!老夫何時想笑了?我跟你說的話到底有沒有放在心上,咱們家根基淺,那陳中興是——”
“放心,他很快就不是了。”
沈如??粗@個已經(jīng)能獨當一面的兒子,嘆了口氣。
罷了,就讓他放手去做吧,他們沈家不是誰都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