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噩夢
QQHE,晚上七點。
傾盆大雨覆蓋了整個QQHE,閃電割裂黑暗,伴隨著滾滾雷聲。路上沒有行人,人聲幾乎絕跡。連車輛也很少,偶有經過的車輛不小心開過水洼,濺起一人高的水墻。雨打在車上,就像是密集的子彈。
“轟隆!”雷聲滾滾,震耳欲聾,閃電劃破無盡的黑暗,教屋里的人幾乎睜不開眼。七爺捂緊雙耳,蜷縮在屋內的一角瑟瑟發(fā)抖。他旁邊的洪七子臉色蒼白,一樣緊緊捂住雙耳。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狀況的張偉,他膚色本偏黑,此時卻非常蒼白。眉頭緊皺,嘴唇發(fā)顫。
“護士小姐,請問張律師還有救嗎?”七爺稍稍松開自己捂緊雙耳的手,低聲問道,聲音略微發(fā)顫。雷聲又起,七爺猛得哆嗦了一下,又趕快把耳朵捂得死死的。
“老頭子,怎么說話的?張律師就是一個小小的發(fā)燒,已經把退燒藥吃下去了,怎么給你搞出了絕癥的感覺?”一旁的洪七子側身看他,兩只手依舊捂著耳朵?!斑€有,人家不是護士,是我的律師,知道張律師生病了特意來幫忙看看的。”
一只素白又修長的手來到張偉的額前,取走了他額頭上的一塊白布。房間里一片昏暗,那只手仿佛是自黑暗中伸出。
“老人家,您可以把房間里的燈先開一下么?”黑暗中傳來女人清冷的聲音,冰得仿佛沒有一絲溫度。七爺順著聲音的來源瞟了一眼,房間里太過黑暗,他借著劃過的閃電,可以看見一道長發(fā)及腰的女人背影。
“律師小姐,不是我不想開啊,實在是這家賓館太破了,下個大雨就停電掉了?!逼郀斦f道。
“有你這個老頭在的地方就沒好事?!焙槠咦虞p聲低估。
女人沒有再回話,靜靜地站立在黑暗中,七爺有種她始終不曾開口的錯覺。
洪七子開口問道:“林律師,張律師昏迷了半天了,不如我們先把他送醫(yī)院吧?!?p> “就是普通的發(fā)燒,沒什么大礙。他那么久都沒醒應該是太累了,或者是有心病。”林律師一動不動,窗外刮進來的風吹起她的及腰長發(fā),冰冷的聲音像是完全不在乎張偉的死活。
七爺低下頭,雷聲已經不再如炮彈爆炸般響,倒像是稀稀落落的打鼓聲,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雙手從耳邊移開。嘩啦嘩啦的下雨聲,如同敲鼓般的雷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音,倒有些別樣的寂靜之感。
忽然,七爺抬起了頭,在這充斥著雷聲和雨聲的世界里,他聽到了第三種聲音,那是張偉輕微的呻吟聲,張偉醒了!
“林律師,張偉他好像醒了,你聽,他剛才好像有發(fā)出聲音。”七爺站了起來,指著張偉說道。
始終一動不動的林律師終于動了,她轉頭看向張偉。她看到張偉輕微地扭動了幾下,面部在微微抽搐,嘴唇抽動,似乎在說些什么。
她向張偉的額頭伸出右手,想要看看燒退了沒,可是當她的手快要觸碰到張偉額頭時,張偉突然往前猛得一伸手,抓住了林律師的手臂。
“我靠,牛啊?!币膊恢遣皇歉缸舆B心,七爺和洪七子都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兩手拍臉,瞪大雙眼,連臉上夸張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林律師面無表情,沒有說話,也沒有被嚇到,她試圖掙脫張偉,動作溫和。
“不......不要......不要走......”林律師隱約聽到低沉的呢喃聲,那個聲音若隱若現。她感到張偉抓在自己手臂的手抓得越發(fā)的緊了,緊緊抓住,就像是死死抓住自己玩具怕被奪走的小孩。
“大力......大力......愛情公寓......”張偉的呢喃聲模糊不清,但林律師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林律師也不再去掙脫張偉了,就任憑他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臂,她能感受到張偉話里的痛苦與焦慮。
“唉?!绷致蓭熭p嘆了一聲,眼神里的冰似乎融化了幾分。她看著張偉顰蹙的眉頭,那里有汗珠在滲透而出,他抓著自己的手在微微發(fā)顫。
她轉過頭,神色恢復了之前的冰冷,七爺和洪七子立刻收斂了八卦的樣子。
林律師說道:“張律師已經退燒了,接下來要好好休息,預計再休息個,啊!”
她話才說到一半,張偉抓著她的那只手突然發(fā)力,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直接被拉了過去,壓在了張偉的身上。
林律師直接懵了,兩人的嘴唇此刻僅有厘米之差,張偉呼吸呼出的熱氣拍打在她的臉上。她的神色依舊平靜,眼神略過一絲慌張,仿佛微風劃過波瀾不驚的湖面,帶起陣陣漣漪。
七爺和洪七子互相看了對方一眼,臉上的八卦之色仿佛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不去看那床上的曖昧之景。
林律師很快就回過了神,她用力掙脫了張偉,從張偉的身上爬了起來。林律師面色平靜,稍稍喘氣,平復自己剛剛稍稍加速的心跳。此時雷聲已經銷聲匿跡了,雨聲也極其微弱,劃過天空的閃電不再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窗外隱隱有汽車的轟鳴聲傳來。
林律師抓起自己的包和雨傘,也不和七爺與洪七子打個招呼就走了,門關上的聲音輕得幾乎沒有。
林律師撐著傘,雨落在傘上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腳下一旁的水洼有波紋在蕩漾。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破舊的賓館,用僅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后會有期?!?p> 天空中又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她美麗卻冷如冰山的臉。
清晨,雨已經停了,有絲絲陽光透過云層,地上的水洼就像是一面鏡子,偶爾有露珠落下時帶起絲絲波紋。
張偉從床上緩緩豎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雙眼,陽光照得他暖洋洋的。頭還是有點暈,身體依舊沒什么力氣,但是已經沒之前那么虛弱了。
“張律師,你可真能睡啊,從昨天下午睡到早上七點?!逼郀斪谧约捍采铣灾闶常劬Σ徽5乜粗鴱垈?。
“七爺,我......”聲音有氣無力,張偉感覺自己的腦海里一片漿糊。
突然,張偉臉色一變,整個人在一瞬間精神了幾分?!捌郀敚宜丝煲惶?,那昨天下午的開庭?”
“我自己去了,我和我兒子把你送回來的?!逼郀斖约鹤炖锼瓦M一口薯片。
張偉突然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他兩只手抱上自己的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就像一團雞窩。
“對不起啊七爺,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生病?!?p> “沒事沒事,反正還有下一次開庭?!逼郀敂[了擺手,豁然大度的樣子讓張偉好生感動。
“哦對了,張律師,你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七爺問道。
“嗯?”張偉眼珠轉了轉,沉思了片刻,“好像是吧,我也記不大清了,不過昨晚好像真的過的不太順利。”
張偉抬起頭,看著七爺,說道:“七爺,我昨晚是不是又夢游了,或者說了什么夢話?!?p> 七爺不說話,也不往嘴里喂零食,就那么直直地看著他,面無表情,就像一具雕塑一樣。
張偉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弱弱地問道:“我不會,真的做了或說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吧?”
“啊不,其實沒什么,你就是留了很多汗,然后身體一直亂動,現在想想可能是太難受了,我就是隨便問問?!逼郀數穆曇舭殡S著咀嚼薯片的聲音。
張偉重新躺下,閉上雙眼。他剛剛沒和七爺說實話,他確實做了噩夢,并沒有忘,也不可能忘。那個夢是那么真實,真實得他感覺那就是生活中的一幕。
在夢里,諸葛大力的每一個表情都是那么真實,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睛里流轉的波紋。
他夢到和諸葛大力在一起跑步,他們背對著愛情公寓奔跑,愛情公寓在他們后面漸漸坍塌。諸葛大力跑得很快,快得他完全追不上,他拼盡全力想要追上她,可是她快得就像一只美洲豹,他怎么也追不上。
跑出很遠之后,他突然累了,不想再跑了。他跪倒在路上大口地喘著氣,諸葛大力已經跑得沒影了,他回頭眺望,想看一眼愛情公寓,可他的身后只剩下一片廢墟。
他向諸葛大力的方向伸出手,可是她實在太快了,快得連他的目光都追不上。這時,他忽然渾身發(fā)熱,麻軟無力,他只能仰躺在馬路上,動彈不得,唯有伸出的那只手像是握著什么,那是他渾身唯一有力氣的地方。
就在這時,諸葛大力跑回來了,她就像一道閃電,帶來一束耀眼的光,疾馳而來,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他們在電與光的圍繞下緊緊相擁......
夢境到此結束,張偉的意識重歸黑暗。
張偉翻了個身,目光投向窗外。已經沒有太陽照進來了,烏云烏黑如鉛,給人一種黑云壓城的壓抑之感,窗外一片陰沉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