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沒有人會愿意被討厭，無論是壞事還是好事，都是有理由才會這么做的。

　　——張子爵

　　當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讓人安心的是，事情發(fā)生不久，張子爵就已經(jīng)在處理了。

　　我牽著千千在一塊干凈的地方坐下，等云等風(fēng)等他。

　　千千的頭低著，在我身旁安安靜靜的，身為干媽，或許我應(yīng)該多給她一點關(guān)心，總是口頭上說愛她，可是實際上為她付出的實在太少。

　　如果我可以及時發(fā)現(xiàn)的話，也許她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落寞了。

　　過了不久，張子爵就牽著那個小男孩過來了。

　　“時千慕，對不起?！毙∧泻η斐隽耸?。

　　千千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抬頭狠狠地瞪著他；“我不聽?！?p>　　張子爵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千千還在生氣，你先回去?！?p>　　小男孩收回了白嫩的小手，把手揣兜里，溫溫和和地說；“下次見，以后我絕對不會再欺負你?！?p>　　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跑到千千面前；“我發(fā)誓，我知道錯了，下次我再那樣，我就是全世界最蠢的混蛋！”

　　千千眼神冰冷地看著他，不置一詞。

　　到底是深得慕卿真?zhèn)鳎Ю淦鹉榿砗喼币荒Ｒ粯?，不一會兒，小男孩就直覺地就跑遠了。

　　時凜知道千千在我這里之后，就很是委婉地向我請求讓千千在我這里多待一些日子，因為他想趕緊處理一下自己和慕卿的事情。

　　和千千約定好的游玩日子很快就到來了，可是開場就讓千千情緒很是暴躁。

　　剛開始我和張子爵帶她來到了她比較感興趣的網(wǎng)紅玻璃橋，她真的像極了她媽媽，遇到這種刺激的東西，一點也不怕，反而興趣十足，在橋上跳來跳去。

　　然而她才玩了一會兒，就出現(xiàn)了一個小男孩。

　　“時千慕?！毙∧泻⒅簧硪蝗耍砬橘瓢恋亟兴?。

　　“葛同學(xué)?！鼻в悬c不情愿地和他打了個招呼；“你也來這里玩嗎？”

　　小男孩聽到她的話有點不高興；“我叫你的名字，你卻叫我葛同學(xué)真的好嗎？”

　　“我們是同學(xué)，這沒有什么不對?！鼻дf完這句話就跑到我身旁拉住我的手；“我們走?！?p>　　小男孩音量陡然拔高；“時千慕，我來這里千八百回了，都只見到你一回，你爸媽平時就這么忙嗎？”

　　千千不甘示弱；“我爸媽是很忙，但是他們也會抽時間陪我玩，不是所有爸媽都喜歡逛游樂場的，我媽媽向來都是帶我去蹦極，去海上滑板的！你去過嗎？”

　　“叔叔阿姨，你們知道時千慕在我們學(xué)校經(jīng)常欺負同學(xué)嗎？”那個小男孩說不過就告狀。

　　千千音量也很高，幾乎是在吼著說話；“這不是我爸爸媽媽，這是我干爹干媽，你和他們告狀也沒有用，況且就算你告訴了我爸媽，我也依舊打你，你告狀也沒有用！”

　　小男孩鄙視地“切”了一聲；“我還說為什么他們長得這么好看卻生出你這么一個丑女，原來不是親生的?！?p>　　我剛想說點什么，千千又語速飛快地回懟了，她沖過去千千抓住小男孩的領(lǐng)子直接罵道；“我有眼睛，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不用你這種沒眼睛的評論我，你再亂說，信不信我馬上就把你從這個橋上扔下去？”

　　張子爵就是在這個時候把這兩個小朋友給拉開的，他一臉鎮(zhèn)定；“聽你們說了這么多，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p>　　原來他剛剛一聲不吭其實是在觀察。

　　“葛同學(xué)對嗎？”他拎起小男孩就另一邊走，就像拎著個水壺輕松，對小男孩說；“小朋友，我們來說點男人之間的話題?！?p>　　不到一會兒，張子爵就和小男孩一起回來了，與走時不同，這回他是牽著小男孩子的手回來的。

　　竟然這么快就談好了？還真是迅速。

　　小男孩對千千道歉，還立下絕對不再犯的承諾，態(tài)度極其誠懇，讓我不禁懷疑，張子爵這是恐嚇他了嗎？

　　此時小男孩已經(jīng)被千千兇走了一段時間，千千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在哭嗎？我肯定是不會把她的頭抬起來或者是猛地把頭湊近她的臉，去確認她眼里有沒有眼淚的。

　　寶貝千千向來都是及其愛面子的小女孩，這一點也很像慕卿。

　　這時，千千突然把頭抬起來，一對父母帶著一個和千千歲數(shù)差不多的小女孩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她的腦袋就和向日葵跟著太陽似的跟著他們轉(zhuǎn)。

　　等到他們消失在拐角，她就從凳子上跳了下來，眼神又恢復(fù)了神采；“干爹，干媽，我們?nèi)ネ姘桑俊?p>　　“可以啊?！蔽野阉o抱起來。

　　千千軟萌萌的臉埋在我頸窩，“最喜歡干媽了?！?p>　　見她又打起了精神，我就打趣她；“你有很多個干媽，是哪個呀？”

　　“都最喜歡了！”她奶聲奶氣地高聲大叫。

　　走了一段路，我看了一下地圖，“寶貝，你先下來一下。”我把千千給放下來。

　　千千抱著我的腿，眼睛張得大大的，萌萌地和我說話；“要是太遠的話，我們可以不去的。”

　　我看好了路，又把她給抱了起來；“不，干媽小時候都沒來過游樂園呢，不止你想玩，我也想玩?！?p>　　千千肉肉的小手重新?lián)ё∥业牟弊樱弧澳歉蓩屝r候都玩什么呢？”

　　“小時候……都沒時間玩，我小時候的時間被封為兩部分——練琴的時間和不練琴的吃飯睡覺時間?！蔽一貞浺幌?；“嗯……每天大概六個小時鋼琴，休息一小段時間，接著練兩個小時小提琴?！?p>　　“那也太辛苦了，我爸爸也和媽媽說過要我跟著你學(xué)小提琴……”千千從我的肩窩里抬起臉來。

　　“然后你媽媽不肯對嗎？”我問。

　　千千表示我說對了；“嗯，你知道她對爸爸說什么嗎？”

　　“她說，這不是人學(xué)的東西?！蔽倚α诵?。

　　“對，一模一樣！”千千問；“我媽媽和你說了？”

　　“因為這句話是我說的，我最討厭小提琴了，所以不想你也跟著我受苦?！蔽业氖钟悬c酸，把下滑的千千給抱上去一點；“如果不喜歡，卻要強行磨合的話，實在太痛苦了?！?p>　　千千大眼睛里全是不解；“那干媽為什么不喜歡也要學(xué)呢？”

　　我想了想回答；“很小的時候什么都不知道，以為別的小朋友也是這樣的，久而久之就成了習(xí)慣，后來長大一點，開始上學(xué)，接觸到很多同齡的小朋友，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不是這樣長大的。

　　當我想和家里說不想學(xué)下去的時候，他們反對了，因為我當時比賽已經(jīng)贏了不少獎了，他們認為半途而廢可惜了。再后來，小提琴就是我的一種習(xí)慣了?！?p>　　“那鋼琴呢？”千千問。

　　“放棄了，因為精力有限，所以就把鋼琴當興趣培養(yǎng)了?！蔽彝蝗挥悬c感嘆小時候的我有點可愛了。

　　當時老師說建議鋼琴和小提琴二選一，我就選擇了小提琴，因為鋼琴的練習(xí)時間太長了，小提琴雖說練久了容易手痛，但是老師最多不會讓我一天練習(xí)超過六個小時。

　　張子爵突然說；“千千，讓干爹抱你可以嗎？”

　　千千向張子爵一伸手過去，張子爵就把她給抱在了懷里。

　　“干爹真好。”千千咯咯地笑了起來，低頭看一下地上；“好高！”

　　“摟緊了?！睆堊泳舭研⌒〉乃У镁o緊的，看起來特別有安全感?！敖裉斓臅r候都用來玩，干爹小時候也沒逛過游樂園?！?p>　　“那干爹小時候干什么去了呢？”千千又被勾起了疑問。

　　張子爵也和我一樣，回憶起來言語間飽含著無奈；“和你干媽一樣，總是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興趣班?！?p>　　很多很多很多……這個概念很難想象了。

　　千千對我們兩個深表同情；“那我們今天要玩?zhèn)€痛快，把想玩的都玩一遍。”

　　“干媽，你想玩什么？過山車嗎？”千千眼神堅定地問我。

　　我搖了搖頭；“不想，寶貝，你才只有一點點，身高不達標?！?p>　　“好吧?！鼻в悬c失落。

　　“去逛水族館吧？”張子爵提議道，順著他的目光，我剛好看到了面前的水族館。

　　逛了一天，暮色逐漸降臨，千千是小朋友，所以到點就在張子爵的臂彎里睡著了，小小的一個孩子被張子爵用他的外套包起來，在他懷抱里睡得臉蛋通紅通紅的。

　　我親了親千千的臉，整個人都快要被她給萌化了，望著她，今天就算走斷腿都是甘之如飴的。我怕吵醒千千，小聲對張子爵說；“辛苦了，張子爵?！?p>　　“沒事?！彼旖菕熘鴾\淺的笑。

　　把千千給送回房間之后，和時凜匯報了一下千千的情況，我?guī)е鴱堊泳粝聵恰?p>　　“無意”間碰到了媽媽。

　　這么晚了，還保持這么好的妝容，以我對她的了解，如果不見人的話，她是不會化妝的，她對我們露出特別慈愛的微笑；“子爵，思思，正好，過來陪我坐坐……”

　　我為難地看了眼張子爵；“啊……可是我們把千千送回來之后，就打算再出去玩的?！?p>　　張子爵摟住我的肩膀；“伯母，下次一定再找機會拜訪您，可是已經(jīng)約好了，思思想了很久去看日出?！?p>　　于是我們就去了山上，事情就是這么突然……

　　“會有點冷。”張子爵從后備箱里拿出一個毯子，蓋在我身上。

　　我扯了一點也蓋在他身上，這個毯子夠大。

　　夜色逐漸變深，我望著浩瀚的星空，山河錯落，心間溫瀾潮生。“其實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對那個小男孩說了什么？”

　　張子爵幫我把身上毯子的空隙壓實；“我說；你這樣，千千一輩子都不想做你老婆的?！?p>　　“哈？”我震驚了；“這個小男孩喜歡千千？可看起來他很討厭千千吧？”

　　“不然他怎么會一路跟著我們呢？”張子爵說；“現(xiàn)在的小學(xué)生就這么閑嗎？”他緩緩道來……

　　當時他試探了一下那個小男孩，畢竟小孩子的心事總是會寫在臉上的，張子爵從男孩驚訝的表情里得知了真相。

　　張子爵進一步誘導(dǎo)；“我是她干爹，可以幫你。”

　　“真的嗎？”小男孩終于還是承認了。

　　“第一步，和她道歉，解釋自己的錯誤?！睆堊泳裟托牡卣f；“千千喜歡彬彬有禮的男人?！?p>　　……

　　“你真厲害啊?！蔽遗氖指袊@。

　　“如果可以，沒有人會愿意被討厭，無論是壞事還是好事，都是有理由才會這么做的?！睆堊泳粽f完了這句話之后，就摁下了播放器開關(guān)。

　　女歌手憂郁沙啞的歌聲使我們的氣氛變得有點壓抑，我們彼此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對我來說，我如此地惆悵，是如今的日子越來越過不下去了，在想何時會是個頭呢？

　　張子爵抬眼看著星空，表情毫無波瀾，就如一個英俊的雕塑。

　　就這么，我不知何時睡著了，當我再次睡醒的時候，已然是白天，車頂已經(jīng)合上了，張子爵正低頭看手機。

　　我們還要看日出呢，“現(xiàn)在幾點了？”

　　他顯然是看過了，很快就回；“10點?！?p>　　“我們不是要看日出嗎？都10點了，你怎么不叫我？”我把手從毯子里伸出來，他不應(yīng)該犯這種低級錯誤。

　　“你什么樣的風(fēng)景沒看過呢？你的朋友圈里都發(fā)了，想要找個時間好好睡一覺。”張子爵這么一說，讓我注意到了他到底在看什么——他在刷我的朋友圈，都翻到大前年的去了。

　　“你有一天的時間睡覺，不會有人打擾?！彼^續(x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