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伴隨著這仿若從喉嚨里貫穿而出的撕裂聲,張熾烈屏氣凝息地杵在前廳里,一雙深若寒潭的眸子不動聲色地注視著窗外的一切。
那微弱的異光離著他隔了一整條前庭的距離,還未等到其靠近,就只見一剎那黑影恍目。
張熾烈一穿而出步履如煙間站在了女孩的面前,將自己那纖細(xì)的左手食指不偏不倚地點在了她的額間。
一束白光從指間潺潺而現(xiàn),掐著心間的這“咯咯”嘶啞聲也逐漸清晰。
“你為何會用攝語術(shù)?…”
張熾烈施在女孩額間的這束光就是一種攝語術(shù),這種術(shù)法能與無法發(fā)聲的鬼怪正常說話。
女孩雙眸疑慮,嘴角無端顫色,只是稍稍抬眸斷了眼點上的纖纖手指,似乎明白了什么:“難…難不成…你是判…判官大人?!”
“不能發(fā)聲的鬼?”言罷,張熾烈再次翻開那生死簿仔細(xì)垂看卻仍未尋到這鬼怪的一絲一毫,“藏得還挺深?!?p> 女孩聽罷心間有些慌措:“大人,尋不著…或…或許是因為我本就不是尋常的凡人魂魄…其…其實我的本體就是這座宅子。”
張熾烈神情漠然地望了兩眼四周,再瞧上了女孩那煞白臉色上微然錯雜的思緒。自古生死薄所記載的執(zhí)念都會有所注解,只是對于這宅子里渾然而成的執(zhí)念卻尋不到半毫線索。若照女孩所述,她并不是有血有肉的凡胎,但怎么也算是一種靈體,為何卻未能在薄上體現(xiàn)一二。
“方才所生的一切還請您饒命。不知是判官大人來到此處,多有冒犯?!迸⒄f言間持著歉意,只是那雙眸色里稍加了躲閃。
張熾烈眼中生著凌厲寒意,冷冷抿著嘴道:“多有冒犯?你可知若是尋常的凡人不小心踏進(jìn)了這里,你如此所為就犯了大忌了?!?p> 女孩見他面色生異,語氣間不禁小心了不少:“實不相瞞,方才您所見到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阻擋一些狂妄惡人之舉進(jìn)府,我也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們…”
張熾烈并未接話,自從踏進(jìn)了這處宅子,透著這里死氣沉沉的一切,他能明顯察覺出這里有過極其屠重的殺氣。
況且,這兒的執(zhí)念一直深藏著暗涌的孽氣,若是真出自這女孩之身,或許她早已犯下了殺戒。
無論是凡人所生的魂魄還是物化所為的鬼怪,一旦沾上了殺戮,都會成為噬人血肉的厲鬼。
“你可知肆意弒人的魂魄是如何的結(jié)局?”
張熾烈眼底隱有怒意,那空著的手掌間突然出現(xiàn)了那根能讓凡人撞見無端幻境的蠟燭:“這蠟燭你應(yīng)該再熟悉不過了吧?”
女孩有些驚色,想伸手去奪回這根蠟燭。
卻見張熾烈稍稍側(cè)轉(zhuǎn)了身子,手掌里的蠟燭懸在了半空中。他挑了下眉眼,用兩根手指一掐攥下了蠟燭頂端的這一簇火心。
那一刻,女孩亦是大驚失色,雙眸間充斥著驚慌與無助,煞白的臉上神情竟然變得有些扭曲。
“大人,別動...別動那蠟燭!”
微弱的火心灼燒在張熾烈的指尖上,而那失去火種的蠟燭卻不斷地滴著蠟油殘縮著身子。
“這蠟燭應(yīng)是壓制著你戾氣的根,我倒要看看沒了這根,你究竟曾經(jīng)犯了多少的殺戮。”
張熾烈說言時,蠟燭燃閻愈發(fā)微弱。
女孩的聲音發(fā)出難以抑制的顫抖,一會兒是時而清晰的話語,一會兒卻又是止不住的“咯咯”聲。
張熾烈目光低沉地看著女孩這般突生的掙扎,一切都言中了他的所想,這蠟燭上星點的火苗就是女孩濁然而成的執(zhí)念。
“那些...咯咯咯...那些惡人本就該死...”女孩喉嚨間不斷掙扎著話語,她難受地扯著嗓子擠出這幾句,想給自己最后一絲的體面。
張熾烈只覺寒意側(cè)身,本還點在女孩額間的手指剎那間撤了回去,腳尖微起退卻了半步。他隨手從自身衣口里掏了一道捆鬼符貼在了女孩臉上,嘴里不斷地念著起效的魂咒。
“咯咯咯…咯咯咯…”
女孩的身周竟然開始涌動著不穩(wěn)的孽氣魂流,那道符仿若有些接不住她極為強勁的執(zhí)念,隨著她那寒磣的聲音,額上的捆鬼符突然撕裂開來。
張熾烈瞳色微微一震,猝變之間本還是一介普通的魂魄卻成了一歹惡的厲鬼。
見著這對付普通鬼怪的捆鬼符已經(jīng)無用,張熾烈瞑目而喚,隨著意念間出鞘了那把斬斷千鬼萬魄的滅生劍。他單手持著這把凌厲的銀鋒之意,朝著半空中的女孩畫了無數(shù)張滅字符。
燦燦金光的滅字符勢若濤浪之動,一涌而上全都附在了女孩的身間。
此刻,已是披頭散發(fā)面目可怖的女孩,懸在半空中似乎無法掙脫這符間環(huán)環(huán)相成的魂罩。她在其間越用力掙扎,這符罩就箍得越緊。
只見時機成熟,張熾烈驀然上前。襲著一身煞黑的衣袍,手持著銳利寒芒的滅生劍,仿若怒風(fēng)狂烈中的一道驚雷朝著女孩劍嘯而刺。
一聲嘶吼,突如虹若一現(xiàn),被刺中的女孩從半空中徐徐垂落而下,她身上那加持的執(zhí)念之息也逐漸消散在風(fēng)塵間。
“咯咯咯…”女孩沒入了塵土,嘴里不停喚著這聲響。
張熾烈從半空而落,蹲下身來指在女孩的額間。
女孩面色褪卻了那斑點的狼狽之意,只是心中似是有梗難放,右手顫顫巍巍想指住一個方向,嘴里不清晰間磨道:“大…大人…我本意不是想成為如此的模樣…我…我只是想護(hù)住少爺…”
“求您救救少爺…”
“少爺?”聞及此言,張熾烈眉間淡淡一鎖。
“就…就在后院那處…”
“你可知凡人之緣,神仙不可顧?!?p> 女孩聽后,臉色似而有些難意:“大人…您可信天命…”
“我…我知道這樣很唐突…但若您能見他一眼,您便什么都明白了…”
女孩雖是盡顯疲態(tài),可卻仍是持著那分毫的氣力請愿。
“大人…救救他…請您救救他…”
張熾烈眉間輕凝,見著女孩的半截身子已經(jīng)碎成了點綴的塵土,可是她的口中卻依然不停地念叨著“少爺”二字。
隨著那最后的幾聲回蕩,女孩消逝在了這孤寂的夜色中,地上只留下了那塊帶著“朝”字的令牌。
明晃晃的令牌惹得有些矚目,張弛烈嘆了口氣彎身將它撿了起來,轉(zhuǎn)眸一瞬看了眼女孩消逝前所指的方向。
這座宅子已然成了一處普通的屋落,可先前所見的那些殺戮卻在張熾烈的記憶里歷歷在目。
他能感應(yīng)到四處還殘留著女孩些許的執(zhí)念,應(yīng)是她還有最后的心愿未了,可惜她已無力而為了。
張熾烈看了看手中剛拾起的這枚令牌,凡間生死百態(tài)他早已司空見慣,不過這物化而成的魂魄執(zhí)念倒是頗為有些新鮮。
想著時,他便用著手里還持住的滅生劍在地上畫了一個還愿陣,將這令牌放入了陣中。通過此陣他就能清晰見著這里曾發(fā)生過的一切,也能徹底明了為何一處宅子能生如此強烈的執(zhí)念。
襯著漆黑的暮色,還愿陣四周的金燦銘文符字開始輪轉(zhuǎn)。忽而眼前還是昏沉一片的宅子現(xiàn)出了白灼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