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5章 明前石花（上）
白馬庭院不經(jīng)意，折煞杜鵑次第，睡蓮初醒，看人間忽如兒戲。
風(fēng)祁只知瑣事纏身，要與人商議，但又從何說起？思來想去，還是先看看后院那案犯身上有何秘密。
程讓將湛盧劍還給陸知夢，安身立命是長久之計，一時半會兒急不來。
“公子，其實我們，可以下山了。”陸知夢在回廊轉(zhuǎn)角，看孫道長寧死也不招供，程四將幾個道童押上前，都不開口，風(fēng)昱和風(fēng)易兩兄弟也沒轍。
“城東繁華，城南清幽，城西開闊，城北錦繡。知夢想住哪一方？”
“知夢想再看看江安詩會，順道去選一處宅子，反正都是太子殿下出錢，就選得大一點?！?p> 好像這陸姑娘又在坑自己，風(fēng)祁聽得有些不自在：“二位……”話才出口，轉(zhuǎn)念一想，不過些許錢財而已，何況書院若是太小，自己面子上也過不去，只得搖頭長嘆：“唉，以后算計本太子，就不要當(dāng)著本太子面了，聽著不好消受?！?p> 程讓回頭，正是故作驚奇：“噢，原來太子沒走吶，看來，本公子又誤會你了?！标懼獕敉低笛谛Γ洲D(zhuǎn)身正經(jīng)說道：“謝過太子殿下，小女子記下了。但，小女子還是想問太子殿下，皇室納貢，可有茶事？”
“自然是有。”
問得唐突冒昧，答得不明所以，陸知夢只是點點頭，竟然又不說下去。風(fēng)祁那叫一個莫名其妙：“陸姑娘有何深意？”
“隨口一問?！?p> 程讓也點點頭：“嗯，問得剛好?！?p> 不知程讓到底是在給這陸姑娘獻殷勤，還是別有用意，風(fēng)祁想不明白還無可奈何：“唉，這風(fēng)吹得頭疼?！?p> 幾句閑談，陸知夢并不多言，有了正事：“公子，知夢去問問這孫道長?！庇窒蛱拥钕赂嫱?。
審問案犯，風(fēng)祁想想，自己似乎不用避嫌：“本太子也去看看?！?p> 陸知夢要去哪，程讓若無要事，自然是要陪在一起。秦小蘭見夢姐姐來了，便隨侍左右。
孫道長被綁縛跪地，埋頭不語，陸知夢與風(fēng)昱二人打過招呼，便上前措辭：“孫道長，小女子不曾想到，會有這般禍?zhǔn)?，也是過意不去。”
謙卑輕柔，中有一番傲然風(fēng)骨，聲音似曾耳聞，孫道長抬起頭，原來是到鳳仙閣求卦那陸姑娘。
“姑娘氣運加身，可惜勢單力孤?！睂O道長終于開口，但聽來只是一句閑話，無關(guān)痛癢。
風(fēng)易當(dāng)時就火大：“混賬東西，一個道士如此好色，本皇子問你半天都不開口，陸姑娘才說一句你就答話，簡直不把本皇子放在眼里。程四，用刑?！?p> 難得撬開了嘴，風(fēng)昱稍作沉穩(wěn)安撫一二：“三弟別動氣，這賊子都開口了，再讓你給嚇回去?！?p> 由得二人胡鬧，既是皇子，誰也管不著。不過孫道長此話，陸知夢聽來卻是別有味道。
“小女子謝過道長提點，可，浮生不過逆水行舟，進退無非見機和借勢，小女子以為，不負(fù)天地，不負(fù)生民，不負(fù)亡魂，也就足矣?！?p> 孫道長凄然嘆息，以為并非此理：“姑娘志氣太高，容易客死他鄉(xiāng)?！?p> 前后說了兩句話，乍一聽，并無玄機，再一想，陸知夢就明白其中道理：“道長兩句話都在提點小女子，對手太強，不得不防?？磥淼篱L并非不愿招供，只是懼怕。小女子以為，若是道長孤身一人，死則死矣，不至如此，想必是在為家眷性命擔(dān)憂?！?p> 說得句句在理，但孫道長又閉上了嘴，緘口不語。
人心深藏，急是急不來，有個粗淺眉目，陸知夢悠然似閑庭信步：“但，道長可知？龍圖仙衛(wèi)并非等閑，江林先生兩次試探，都無可奈何。他燒了小女子一座樓，小女子再回江安，必定也讓他犯犯愁。其實，道長所行之事，小女子也能猜個大概，江楓林一案，該是因你而來。小女子親眼所見，世家子弟隨云霧消散，這等手段，雖強，但也不難?！?p> 在太玄門外詐江林先生無果，再詐這孫道長，不知能否有所收獲。
照陸知夢所言，孫道長抬頭瞪眼，不可置信：“你竟然毫發(fā)未傷？這不可能?！?p> 其實陸知夢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安然無恙，自己并非異于常人，那，莫非是因……這劍？看看手中湛盧劍，公子說這是人皇劍，但究竟能有何用度？
孫道長順眼望去，也想起來，在鳳仙閣，自己就對那把劍有所警覺。
陸知夢轉(zhuǎn)身，孫道長目之所及，正是湛盧劍。雖不確信是否真實這個因由，但計上心來：“道長慧眼，小女子這劍，正好能克天下妖邪，道長以為，那些奸臣賊子拙劣勾當(dāng)，能奈我何？”
“姑娘勢單力孤，難以成事。”孫道長埋頭認(rèn)命，有些喪氣。
“若是加上龍圖仙衛(wèi)，和太子殿下，道長又以為，小女子如何不能成事？”
陸知夢一言縱橫，風(fēng)昱和風(fēng)易異口同聲：“還有本皇子。”
到得此時，陸知夢甚至都不清楚，孫道長到底是如何買賣勞工，又送去何方，所為何事。如此泰然自若，是要孫道長明白，萬般諸事，自己都能了然于胸。
但孫道長已不再出聲，陸知夢驟然想起一事，孫道長是羅尺國人。昨夜江林先生提及，那張古琴，是羅尺國瑤素夫人心愛之物，不知孫道長是否識得，姑且一試，或許能讓他多說些內(nèi)情。
“小蘭，將古琴取來?！标懼獕舴愿佬√m去取琴，又與孫道長說些陳詞：“小女子有一張古琴，所幸昨夜小蘭一并帶走，不然就要毀于大火之中了。小女子是不太懂琴，但道長應(yīng)該有所見地，鳳仙閣里，上官姑娘那一班樂師，孫道長也頗為欣賞，小女子是自愧不如，但，想請道長替小女子鑒賞一番?！?p> “陸姑娘興致真好，可當(dāng)下正在審案，你還彈琴，這就過分了?！狈讲趴搓懼獕舯P問案犯有所進展，風(fēng)祁本來看得津津有味，這忽然扯到琴棋書畫附庸風(fēng)雅，風(fēng)祁有些著急提點。
陸知夢向風(fēng)祁施禮：“太子殿下勿怪，小女子用不了多時。”
話外之意，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