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白石麻衣母親的邀請是肯定要去的。暫且不論與白石麻衣的關(guān)系，只考慮在群馬的那兩年時間里她對自己的照拂，就讓他提不起任何拒絕的想法。
只不過答應(yīng)之后，想起要面對她時卻總是難以坦然……
胡思亂想之際，車已經(jīng)在東映本部前的停車場停下。
今天是《北方的金絲雀》的試鏡。
作為東映六十周年的紀念影片，投資方的重視程度無疑比其他電影高了不少。起碼在水月漣這個還未入行的新人看起來如此。不止請來了吉永小百合擔當主演，今天的試鏡場地外也來了不少記者。
不過這一切都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
當記者們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向井理、松山健一等人身上的時候，水月漣和上原良介從旁邊看著這一幕悄悄走過，來到了試鏡場地隔壁的準備間。
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不少熟人。
瀨戶康史…松田龍平…這些都是來面試那三個男學(xué)生角色的。沒有猜測誰可能是他的競爭對手之類的心思，水月漣靠墻坐下，閉起雙眼回想之前準備中的種種細節(jié)。
時間漸漸過去，準備室里的人也滿了些，但還是每人各自占著一處角落，專注著自己的事情。
到了原定開始的下午一點，按照預(yù)先給出的名單上的順序，不論是真心還只是表面上，面試者們一個個一臉平靜地走進會場，又在十幾二十分鐘后表情各異地走了出來，與等在外面的經(jīng)紀人碰面后馬上離開。
原本稍顯擁擠的準備室漸漸空蕩了，到最后只有水月漣和上原良介兩人。
終于，排在他前面的森山未來返回了，“下一位，水月桑。”
水月漣起身，朝著通向會場的厚重木門走去。上原良介跟在后面，拍著他的肩膀說了聲加油，就被隔在門外。
……
半小時后，門又一次打開。水月漣雙肩耷拉著，整個人低垂著頭筋疲力盡般地走了出來。門關(guān)上后甚至向前踉蹌了幾步，匆忙扶住墻才穩(wěn)住身形。
上原良介立刻迎上來，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等了幾分鐘，見他恢復(fù)了些才問到：“怎么樣？”
水月漣將舉在嘴邊的水瓶放下，無神地看著對面墻上的浮世繪風(fēng)格的裝飾畫發(fā)呆幾秒，緩緩搖頭：“兩天后來最終面試。”
上原良介有些驚訝，倒也沒再說什么，留下他繼續(xù)休息，自己到一旁打電話去了。
再次拿起水瓶，水月漣回想起剛才的面試。
......
自我介紹后，還未從評委席上的十幾道人影中找出自己視線應(yīng)該安放的地方，就聽到一股低沉的嗓音，“水月君沒有表演經(jīng)驗是嗎？”
“是的”，倒是沒什么好否認的。循聲看向那人，應(yīng)該就是導(dǎo)演阪本順治了。
遠遠看到他皺起眉頭，拿起張紙扶著眼鏡看了幾眼，和旁邊的人小聲交談著。點頭，搖頭…最后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望著他。
“從劇本中隨便挑一段表演可以嗎？”
“可以”，沒有時間讓他讀懂這背后是否有其他意思，水月漣輕輕點頭，就答應(yīng)下來。
“那就爬水塔那段吧”，依舊是沒什么起伏的語氣。
不足兩分鐘的表演很快結(jié)束，水月漣輕輕喘著氣看向他，阪本順治的姿勢已經(jīng)變成了雙手交叉放在臉前。
“那在醫(yī)院里審問那段”
……
“雪地里追逐那段”
……
“警車上那段”
……
“教室里重逢那段”
……
似乎是刻意針對，每次表演結(jié)束后，沒過幾秒阪本順治總是能提出新的要求。評委席上的其他人也只是看著。然而作為被考察的一方，水月漣只能咬牙堅持著，隱隱約約也有了些對抗的心理。身體與精神上的疲勞刺激之下，像是突然明了了什么。阪本順治只是摸著下巴面無表情地仔細看著。
最后一次后，阪本順治翻著劇本，卻沒再找出什么。又抬起頭，看著大口喘氣的水月漣，“你唱歌怎么樣？”
深吸幾口氣壓住體內(nèi)的燥動，水月漣望了過去，笑了下，“應(yīng)該比我的演技好一些?！?p> “那就這樣吧，兩天后來最終面試”。
水月漣愣了下，點了點頭，催動疲憊的身體鞠躬后，拖著步子走了出去。
門關(guān)上了，阪本順治拿起筆在紙上圈住一個名字，和身旁的人討論起來。
“怎么樣？”
“我覺得不錯。”
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見，“不覺得太過用力了？”
“總比不夠好一些”。
阪本順治沉思片刻，開口道：“確實有點…不過可以改，而且電影里也缺這么一個角色?！?p> “也是。那就…”
“先這樣吧，看他最終表現(xiàn)?！?p> 敲定結(jié)論后，今天的面試就完全結(jié)束了。
……
返程的車上，水月漣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之前連續(xù)而又激烈的演出消耗過大了。相比于身體各處的抗議，更為嚴重的是精神上難以擺脫的沉重感與疲憊感。
他旁邊，上原良介倒是精神很好。
“你這樣子也去不了公司，直接送你回住處算了?！?p> “麻煩了”，閉著眼睛吐出幾個字眼。
撥動方向盤旁的控制桿，車的左轉(zhuǎn)向燈在薄霧般的夜色中開始閃爍。
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細雨。帶著黏連的水聲，車向著東京的某個角落滑去。
被上原良介推動肩膀的動作擾醒，再睜開眼睛時，車已經(jīng)停在他的公寓樓下。雨滴不斷敲打車頂上，編出細密的聲音。
上原良介搖下玻璃向看了眼樓上，又轉(zhuǎn)過頭看向水月漣，“宿舍的事情考慮的怎么樣了，聽說最近有位置價格都不錯的?！?p> 水月漣活動下身體，還是感覺有些昏沉，愣了幾秒才回答他的問題，“再過一陣吧?！?p> “你自己決定”，上原良介搖上車窗，“對了，你今天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忘記關(guān)燈了？”
“什么？”
“你房間的燈亮著?！?p> 水月漣像是意識到什么，猛地打開車門，一腳踩在路邊的水潭上，搖晃著身體站在雨中望樓上望去。
果然，安靜的夜里，淡淡的光穿過雨幕映入他的眼中。如同是暴風(fēng)雨襲來的夜晚，靜靜立在海岸邊的燈塔。
上原從車里伸出頭看著他，“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好?！?p> “你確定？”
“沒事”，篤定的回答。
上原良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留下句“別忘了兩天后的面試”，就開車離開。
在樓下的雨中站了幾秒，水月漣邁開步子，向著公寓的方向走去。步頻逐漸加快，到最后小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