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書店只有不足一分鐘路程的咖啡店中,白石麻衣坐在靠窗的位置,腳尖在桌面下用力抵著,內(nèi)心的緊張強烈到她自己都能察覺的地步。
將水月漣簽過的書小心收起來后,本想著距離結(jié)束還有不短的時間,不如去附近走走,卻在書店出口處意外碰到個熟悉的人。寒暄兩句后,竟是主動提出了邀請。
雖然是白天,店內(nèi)的燈光依然固執(zhí)地亮著,在深棕色的桌面上投下一圈光斑。
無意識地捏著茶匙,攪拌著面前的那杯紅茶。金屬與杯壁清脆的碰撞聲中,白色的水汽慢慢升騰起來??粗资橐掠X得之前自己發(fā)出邀請時的那點勇氣,也像是水汽一樣漸漸消散了。
所幸在茶水完全涼下來之前,對面那人回到了位子上。
來者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神情柔和,面帶歉意,“麻衣,抱歉讓你久等了?!?p> 茶匙被拋下的聲響中,白石麻衣連連揮手,“幸子阿姨,沒事的?!?p> 這句話之后大腦又陷入一片空白,白石麻衣有些局促地垂下眼睛,覺得自己甚至比被宣布擔(dān)任Center時更緊張些。要說原因的話,也僅僅是因為對面那人是水月漣的母親這一件事而已。
“說起來,麻衣你穿個這不冷嗎?”
還是水月幸子先開口了。
“啊,還好?!?p> 白石麻衣悄悄將手臂向水藍色的無袖上衣里縮了縮。
“還是要注意保暖啊,不然到了我這個年紀…”
“我會注意的!”
白石麻衣的認真表情讓水月幸子有些驚訝,怔住片刻才笑著擺了擺手,“你也不用太在意,只是我個人的看法罷了。”
不過白石麻衣還是那副態(tài)度,水月幸子只好由她,換了個話題。
“麻衣比起群馬的時候更漂亮了,剛才見面時我差點沒認出來?!?p> “啊,沒有的事情”,白石麻衣又急著否認。
總是這種反應(yīng)談話有點難以進行下去,水月幸子對著她笑了下。白石麻衣也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表現(xiàn),深吸幾口氣,讓自己至少看上去冷靜了些。
“說起來,麻衣現(xiàn)在是在做偶像吧?”
“對,在乃木坂”,說完又補充一句,“是索尼旗下的團體?!?p> “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前段時間和漣一起上了音樂節(jié)目吧?”
“嗯,是上個月的Music Station”
說到這里,水月幸子突然想起什么,表情有些猶豫,但還是問出口了。
“你們團里,是不是有個叫橋本奈奈未的,麻衣你認識嗎?”
白石麻衣的表情僵住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點頭的幅度近乎于無,“認識?!?p> “這樣啊”,水月幸子證實了自己的一些猜測,沒再選擇問下去。
“對了,麻衣是怎么在東京遇到漣的?他都沒和我提起過。”
“就是…偶然知道了水月…啊,漣在livehouse演出的消息,然后就…總之,是很幸運的一件事…”
“這么說來,我倒是覺得漣他能遇到你更幸運些?!?p> 似乎有些不夠自信,白石麻衣的表情明顯動搖起來。注視著她,水月幸子的眼神愈發(fā)柔和,神情卻是有些擔(dān)憂了。
“麻衣你也知道吧,漣的性格,自從那件事以后,就變得有些孤僻了。像是在自己身邊畫了個圈子,把自己關(guān)心的人圈進來,也只和圈內(nèi)的人來往。”
“但因為那件事,我們當(dāng)時覺得他如果繼續(xù)留在東京的話,可能受到的傷害會更大些,所以讓他轉(zhuǎn)學(xué)到群馬?!?p> “不過即使到了個新環(huán)境,他還是那副樣子。那個態(tài)度啊…”
水月幸子頓了下,看向豎起耳朵的白石麻衣,突然問到,“挺招人討厭的吧?”
“沒有沒有…”
白石麻衣連忙否認,不過在水月幸子的目光之下,還是忍不住轉(zhuǎn)開眼睛,淺淺的紅暈浮上臉頰,微微頷首。
“當(dāng)時我們都很擔(dān)心他會一直這么下去,不過又不好直接說什么。也就是麻衣你能忍受他的性格了…我知道的時候可是長出了一口氣呢。”
“所以漣他能遇到你,對他而言,真的是很幸運的一件事。當(dāng)時也是,現(xiàn)在也是?!?p> 水月幸子的言辭懇切,白石麻衣卻是愈發(fā)局促了。手臂不自覺地伸在胸前,沒敢再去看對面那人的表情。
半晌后,才冒出一句,“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事情而已…”
水月幸子輕輕搖頭,目光里蘊藏的意味讓白石麻衣又升起了逃避的想法,不過在某種情緒的驅(qū)使之下,她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了。
“幸子阿姨,能告訴我一些…漣…回到東京后的事嗎?”
“想多了解一些?”
水月幸子打趣到,白石麻衣又忍不住輕輕垂下頭。
“我想想…漣回到東京后很是消沉了一陣,不過有清水寺和白川陪著總算是差不多恢復(fù)過來,漸漸也能和其他人正常往來。”
“但是又出現(xiàn)了別的問題,對于很多事情都是無所謂的態(tài)度。如果說中學(xué)時期是自我意識過剩的話,高中又像是過于淡薄,很少有什么能引起他的興趣。對于別人的決定也只是被動接受,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了。”
“當(dāng)時我們覺得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安排他和兄長一起繼承家業(yè),好好生活下去總是能做到的?!?p> “不過后來就出現(xiàn)了學(xué)習(xí)醫(yī)學(xué)的事情…這個白川告訴過你吧?”
“嗯?!?p> “再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是很了解了,不管是寫書還是成為歌手。也許,將來要輪到我向你問這些事也說不定?!?p> 反復(fù)這么幾次,白石麻衣像是習(xí)慣了慌亂這種情緒,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多少動搖。
“對了,之前我讓漣請你到家里來,他是不是一直沒向你提過?”
“不是的,是我這邊一直走不開?!?p> “麻衣你不用為他開脫。說起來,你家還在原來的地方嗎?有時間的話我想去拜訪一次?!?p> “沒有,我們搬家到琦玉了”,白石麻衣頓了下,補充到,“大概就在水月回東京后不久?!?p> “這樣啊,那方便告訴我地址嗎?”
“啊,好的”,白石麻衣從包里翻出手機,手指在鍵盤上編輯著,卻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之間,有個念頭就不受控制了。
“…其實…漣他去過的…”
心臟的跳動聲猛地劇烈起來,將某種奇怪情緒順著血管傳感全身各處。白石麻衣在桌下緊緊掐著指尖,整個人如同醉酒一般搖晃起來。沒有克制的想法,她甚至于有些期盼自己是真的喝醉了,嚴重到能夠馬上一頭栽倒的程度。
然而,話題開啟后就脫離了她的控制。
“…那個,大概是在去年夏天的時候,他送我回家…不過我父母恰好不在…那天又下了雨…”
這句話已經(jīng)到了白石麻衣的極限,不過已經(jīng)足夠水月幸子明白。她輕掩著嘴,臉上的驚訝幾秒后化為笑意。
“是這樣啊,那我直接問他好了?!?p> “今天來之前,就想著可能會碰到你,所以準備了禮物”,水月幸子從包中找出個小盒子,放在她面前。
“這是我母親以前給我的。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她了,麻衣要是有時間的話,下次和我一起去吧?!?p> 視線全被那個盒子牽引住,白石麻衣張開口,卻什么也沒能說出來。
果然,是醉酒的癥狀加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