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給父母打了個電話。沒有什么具體的原因,從來如果父親母親不給他打電話,他從來沒有主動給二老打過電話。所以當母親接起電話的時候第一句問的就是:“哪能啦?冊撒事體了?(怎么啦出什么事了?)”。王梓當然不可能把發(fā)生的事情都告訴他們,只說:“沒撒,就是望望哪。(沒事,就是問候一下你們)。”
“哦。工作還順利嗎?”
“挺好?!?p> “有好好吃飯嗎?不要老是叫外賣知道伐。有要吃什么媽媽給你做好送過來,要伐啦?”
“知道了,不用麻煩?!?p> “你別覺得還年輕,要當心身體?!?p> “曉得來?!?p> “個(這里)禮拜回來伐?”
“蠻忙的應該不回來?!?p> “蠻忙???儂忙撒么事啊?單位里有好看的小姑娘伐?談朋友不談的,天天就知道打游戲。游戲少打打?!?p> “知道來。”
……王梓和母親用上海話說著閑話,雖然大部分時候是母親在重復那些他已經(jīng)聽了幾百遍的說教,王梓這次沒有覺得不耐煩。電話掛斷前母親語重心長的說:“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們商量,知道伐。不要一個人憋著哦。”母親對孩子的了解,遠遠超過孩子的想象。
“真是個好媽媽。”小將軍不知什么時候又坐到了王梓頭頂上。
王梓“嗯”了一聲說:“去看看唐伯虎吧?!?p> 到唐伯虎的住處前,王梓去敲了敲冉希家的門,沒有人,他駐足片刻直到確定不會再有人來開門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唐伯虎正在打包行李,他也要離開,畢竟他是追著冉希來到這里的。他的臉色還有些憔悴,給王梓的“仙藥”對他來說毒性確實有點厲害。他的行李并不多,一些畫具,一箱衣服。
“你打算去哪里?”
“回去蘇州。”
“不去找他們?”
“已經(jīng)離開了兩天,再找也是大海撈針。這里是上海又不是十八線的小村莊。”
“你不想救那姑娘了?”
聽王梓這么問,唐伯虎放下了手中正在打包的畫具:“那姑娘不用我救。憑那管家給我們下的藥就知道,已經(jīng)有神醫(yī)在救她了。那神醫(yī)說不定就是我在找的華佗。也可能你早就知道華佗和她有關系。對嗎?我猜的對嗎?我可不是傻子。我都知道。你和太白都在偷偷看我笑話。”唐伯虎額頭上的青筋暴起越說越激動。
此刻王梓確定唐伯虎只是個善心的憨人,他歉疚地說:“抱歉。你猜的對,確實是華佗在救治這個姑娘,因為她是他的女兒?!?p> 這個消息大大出乎了唐伯虎的意料,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發(fā)到一半的脾氣不知是該繼續(xù)發(fā)下去還是就此打住。他雙手東指西指,一陣亂舞似是在做什么儀式,嘴里如同含了個核桃發(fā)出:“那個……和那個?……什么?……???……可是……”
王梓微笑著接著說:“你也錯怪了太白。他也不知道冉希的事情。”
“冉希?”
“就是那個姑娘的名字?!?p> 唐伯虎一邊一邊的重復著這個名字,同時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笑容,看來他一直連那個姑娘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忽然停下腳步,一臉警惕地看著王梓說:“你為什么和我說這些?!?p> “我想你幫我找到她。”
“我為什么要幫你?”唐伯虎攤手問到,“你們兩個看起來很熟,那就沒我什么事情了,對吧?!?p> 王梓摸了摸鼻子,強忍著笑意說:“因為我們是朋友,而你是個好人?!蓖蹊飨胄Γ驗樗丝趟闶钦嬲私饬颂撇⒌臑槿?,一個毒舌的、厚臉皮的、孤獨的、好人。盡管他嘴上是在發(fā)問,其實心里早就答應了。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只吃一樣東西,“虧”。王梓想笑并不是嘲笑他,而是他開始有點喜歡上這樣可愛的憨人了。
唐伯虎還在掙扎:“少套近乎。我?guī)湍阌惺裁春锰??!?p> “晚上我請你吃燒烤。”
聽王梓這么說,端坐在他頭頂?shù)男④娊K于經(jīng)不住笑出聲來。他也有些喜歡上這個可愛的憨人了。
古話說的好:沒有人能抵擋一頓燒烤的誘惑,如果有,那就再來一頓。
路邊攤是夏夜的標配,他們比什么歷法都準時,在冬天消失在夏天出現(xiàn)。春天?秋天?上海沒有那種天氣。在上海你不用準備春秋季的衣服,所謂的春秋無非就是薄些的冬裝或者兩件夏裝就可以打發(fā)的短暫的氣候反常。
路邊攤的興旺證明,此刻正是炎夏。夫妻檔的攤主正忙得不亦樂乎,老板負責烤,老板娘負責點單結賬,客人既有打扮俊俏的小姑娘,也有把衣服下擺拉到胸口露出圓鼓鼓、白嫩嫩肚皮的癩蛤蟆。
這個燒烤檔開了很多年數(shù),老板開始只在街角擺了個小攤,因為東西新鮮,味道又好,生意漸漸紅火起來,沒多久就在街角租了個小店面。夫妻兩還是一樣,一個烤串一個記賬,不知不覺間,小店的人氣在手機APP上沖到了區(qū)域內(nèi)燒烤熱門榜的前三名,幾年前又換到了一個更大的店面。老板請過一個學徒,但不知道是因為太辛苦還是手藝太糟嚇跑了客人,沒多久學徒便消失了。老板也沒再請學徒,如今的店面大概正好是老板出貨量的極限了。
唐伯虎毫不客氣地挑了最貴的海鮮燒烤,王梓也不在意,兩人一頓胡吃海喝,又天南地北地聊到半夜才乘興而去。唐伯虎和王梓都有了些醉意,兩人歪歪斜斜地走回小區(qū)。唐伯虎信誓旦旦地說明天他就出發(fā)去找冉希,便在王梓家樓下告了別。
王梓沒有馬上上樓而是在樓下的花壇邊坐下。此刻應該點根煙,可是王梓并不抽煙,他想著是不是應該學一學,那樣看起來會比較有腔調(diào)。頭頂?shù)男强彰銖娔芸吹揭恍┬切?,王梓還記得小時候在農(nóng)村時見過的漫天星海,小小的他感嘆著原來銀河是真的存在,那是他在城市里從未見過的景象。
“你怎么坐在這里呀?”一個聲音挑動了王梓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