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午后。
風(fēng)家村口,背上角弓行囊,腰跨獵刀的阿青向前來相送的風(fēng)阿公辭行,在他的身后,古月與沈有司二人正抱臂等候。
“阿公留步,阿青此行必然小心謹慎,不會給村上丟臉?!?p> 阿青做了個揖,嚴肅說道,但臉上依然有克制不住的興奮,至于村老臉上的擔憂,他完全沒往心里去。
閑話敘完,三人正要啟程,卻聽到遠遠有吶喊自村外傳來。
“這不是幾日前出獵的阿哲嗎?”
風(fēng)阿公年紀雖大,眼睛倒還好使,第一眼就認出了沿著小路往村子跑來的人的身份。
“阿公,阿林他,他沒了……”
阿哲倉惶地跑至風(fēng)阿公身前,臉上六神無主,只知道重復(fù)著嘴里的半句,話都說不囫圇。
風(fēng)阿公見狀,知道他是被恐懼迷了心智,一手按住阿哲的肩膀,另一只手甩手就扇了他一個耳光。
“都到家了,還慌個啥?!”
吃了村老一打一喝,阿哲總算是回復(fù)了點生氣,他稍稍順了順呼吸,就急忙說道。
“東北邊的生林子竄過界來一頭體型駭人的熊瞎子,我和阿林沒有防備,正與它打了個照面。我倆心知不敵,轉(zhuǎn)頭就跑,我僥幸逃得性命,但阿林他……
唉,我可怎么和他婆娘交代……”
說到此處,這位三十好幾的獵人好似才被內(nèi)疚和悲傷扯回了魂魄,一張臉上不再是茫然無措的樣子。
眾人見阿哲一身打著補丁的衣衫上滿是骯臟破損,連腳下的草鞋都跑丟了一只,都了然他這番話必然不是虛言。
“你確定那是生林子那邊過來的?”
聽到噩耗,風(fēng)阿公強壓住心頭的悲痛,連忙追問道。
“阿公,那頭熊羆人立而起有四米高,體型比一般棕熊大上一倍有余,絕不可能是咱這邊的尋常野獸。我好歹也在這山林間耗了十幾年日子,這我決計不能認錯??!”
受到質(zhì)疑的獵戶額上青筋綻出,說話間面上還浮現(xiàn)出了之前生死未定時的惶然。
昆虛山脈中地廣天高,各種神異走獸飛禽不可勝數(shù)。在這原始野蠻的地域中,所有“強者”都會劃下領(lǐng)地宣誓主權(quán),所謂的“熟林子”實際上就是人類聚落所占據(jù)的獵場,其余的“同級別”的異獸輕易不會踏入。
“那熊除了體型大,還有什么特點嗎?”
卻是站立一旁的沈有司出言問道。
阿哲雖然不認識沈有司與古月,但也能一眼看出兩人出身非凡,加上風(fēng)阿公神態(tài)之中對于這二位甚是敬重,便沒有隱瞞。
“見那猛獸沖來,我與阿林逃跑前也曾全力射出數(shù)箭,但那熊羆一身皮毛好似鐵刺,不僅箭矢難入,交接時還有金鐵之音。”
阿哲稍作回憶就說道。
“這恐怕是頭成年的‘鋼鬃暴熊’,這等異獸身長四米體重過兩千斤,戰(zhàn)斗力遠超尋?;⒈湟簧硇苊畧皂g幾可媲美鐵針?!?p> 沈有司聞言說道。他作為狂沙門中資歷甚老的門人,在受重傷前原本有著二階巔峰的修為,在江湖中游歷已久,知曉許多奇聞異事。
所謂異獸,乃是實力與靈智超群的野獸,實際上與煉體煉氣的武者走的是殊途同歸的路子。
與人類依靠功法轉(zhuǎn)化血氣不同,獸類多是誤打誤撞的吞服了天材地寶,或者在長年累月的生活中本能性的悟得了感應(yīng)吸取先天之氣的方法,最終得以脫胎換骨、超脫愚癡。
不過,戰(zhàn)力達到力境武者水平的異獸或許不少,但晉入先天境的就屬鳳毛麟角,以沈有司的閱歷也從未見過。
“沈叔,這熊羆很厲害么?”
見到沈有司皺著眉頭,古月忍不住問道。
“成年鋼鬃暴熊據(jù)說能有二階的戰(zhàn)斗力,而且由于體型優(yōu)勢,尋常刀劍都難傷害,若是正面搏殺,我未必是其對手?!?p> 紫臉漢子沉凝說道。
不過縱然他自承不如,古月臉上卻沒有什么憂色——這位大小姐此次乃是偷跑出來,知道被自己硬拉作共犯的沈有司心中是一萬個不贊成,說不定這時他就是在夸張危險,想激自己回去。
“老人家,這熊羆害了人命,接下來可是要聚集人手將其除去?”
思及此處,古月不再與沈有司搭話,向風(fēng)阿公問道。
“古大小姐不是我們這些山中的苦命人,不知道這些異獸的厲害。自老朽曉事以來,凡有異獸越界,最后能夠不添傷亡的將其趕走,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造化,哪里還敢說什么‘除去’呢?”
風(fēng)阿公或許是想起了往事,蒼老的面容上不由得有了幾分苦色。
“古小姐、沈師傅,我們山中野人無甚見識,但原始森林的險惡,那真的是做不得假。大風(fēng)山這些村子里出獵為生的漢子足有數(shù)百,除去阿游,我再未聽說有第二人能夠多次出入生林子還不出事的?!?p> 風(fēng)阿公看著一旁放松下來后暗自抹淚的阿哲,再次勸道。
“據(jù)老頭子我所知,在東北邊的林界往外,比這暴熊還要厲害的野獸不知凡幾,還請二位聽我一言,莫去尋白蛇老爺了!”
他這番話乃是自然而發(fā),沒有顧及到聽者的感受,其中過于直白的褒貶讓邊上的阿青心中發(fā)燒,好容易才壓住了臉色。
“多謝您的好心,但我自有苦衷,此行卻是非要找到白蛇神不可?!?p> 古月見老人家說得懇切,微微頷首表示承情,但心中的想法卻絲毫沒有改變。
“阿公,尋白蛇老爺一事既然已經(jīng)定下,自然就得算數(shù),只是那只害死了阿林的熊瞎子,您打算如何應(yīng)對?”
看到村老總是說些“胡話”,阿青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上次有異獸犯境,還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村上為此死了好幾個好手,你爺爺想必也和你說起過。這么大事,輕舉妄動便是作踐人命,正好阿游出門了,總要等他回來再做打算。”
風(fēng)阿公說道。
目前的風(fēng)家村中,只有風(fēng)云游一人能夠獨自獵回虎熊一類的猛獸,故而風(fēng)阿公對他倚重非常。
老人家這番舉措可謂老成持重,但聽在阿青耳朵里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阿公這說的哪里話?難不成村上幾十位獵手,少了他阿游就沒人能指望的上了?”
按捺了半天的阿青終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懣,陰陽怪氣地質(zhì)問道。
當著古大小姐的面,自家村老張口閉口就是阿游,這位年輕氣盛的獵人只覺得自己受了輕視,連對長輩的尊重都拋在了一邊。
“古小姐,我爺爺曾經(jīng)也和我詳細說起過當年驅(qū)逐異獸的經(jīng)過,阿公他是關(guān)心則亂,言語有些夸張了。異獸體格強壯兇悍異常,確實不能硬來;但若是找對方法,也不是不能應(yīng)對?!?p> 阿青轉(zhuǎn)身朝著赤沙城來的二位貴客自信說道。
“希望二位能夠?qū)捪抟蝗?,容我替村中趕走這頭熊瞎子,也正好讓大小姐看看我們吃飯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