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楊家筵席【四】

　　晏青舟應(yīng)了一聲，開始慢慢吃自己的。

　　苦玉盅特別好吃，獨活在旁邊用叉子將晏兮想吃的雞腿劃成絲絲，晏兮在換牙，牙齦稍微發(fā)炎，沒辦法去啃太硬的東西。

　　苦玉盅清淡下火，劉廚子真的是用心了。

　　看著澄亮的湯，將苦瓜心掏空，把混了鹽巴，醬油，蔥姜蒜等等再加入一個蛋清調(diào)勻的肉末塞進(jìn)去，之后吧苦瓜切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放在高湯里燜煮一下，然后再用筷子夾到罐里，放入在高湯里一同煮熟片好的冬瓜擺在罐里，最后盛入湯然后蓋子蓋好，一個罐子一個托碟，上面放好絹布和湯匙，高門戶的儀式感顯現(xiàn)。

　　晏兮很快就吃飽了，但是米飯卻還沒上，晏青舟也吃的差不多，兩人剛打算告辭，卻發(fā)現(xiàn)后院有些什么吵鬧，晏兮看看晏青舟，晏青舟皺皺眉：“兮兮想去看嗎？”

　　“想。”晏兮點點頭。

　　“那是后院，爹不方便過去，你去吧，爹還有點事情，等會直接去府門口，家里有車夫來接你的。”晏青舟說道。

　　“好?！标藤恻c點頭，帶著獨活就往后院走去，留下晏青舟看著楊府主堂沉思。

　　后院幾個夫人都聚集在一個柴房門前一起討論著什么，晏兮走進(jìn)一看，原是她見過的那個婢女，衣衫不整的在柴房里，發(fā)絲凌亂，身上青青紫紫，一看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仿佛死了一樣的婢女，在看到晏兮臉的一瞬間，露出一個笑，蒼白而無力，看著那些夫人們指指點點，大聲道：“奴婢是被人強(qiáng)奸的，強(qiáng)奸奴婢的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嫡子，他們用奴婢的家人以做要挾，奴婢將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請小姐照顧好奴婢的家人?！?p>　　楊府沒有小姐，那些人都冷眼旁觀者著，不知道這聲小姐叫的都是誰，除了晏兮。

　　晏兮沒出聲，獨活也是靜靜的看著，楊家的主母到了，各位夫人紛紛讓路請主母夫人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這個婢子忽然站起身，往墻上撞去，就在那一瞬間，死了，眼睛還直直地看著晏兮的方向。

　　晏兮轉(zhuǎn)身帶著獨活走了，慢慢道：“她很勇敢，只是她未曾經(jīng)世事，她一個婢子被一個高官家的人纏著是不可能會有好結(jié)果的，我能護(hù)著她一時，也算是報了恩?！?p>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狠心，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帶她走，且不說楊家給不給人，這已經(jīng)算是別人的家事了，貿(mào)然插手別人的家事，我也并非良善之輩?！标藤鈬@了口氣，“你去查查，給她的家人百兩銀子，速速離開皇城就行了。”

　　“是。”獨活道，“等回府了就去辦?！?p>　　“走吧?！?p>　　晏兮其實內(nèi)心還挺悵然的，在這個時代還是很看重地位的，那那個婆子到底是在給她示威么？

　　“獨活，你半夜時分把太常寺少卿府給著了，聽見了嗎？”晏兮淡淡道，

　　會有人幫她處理好后面的事情的，兩個兄長幾乎就是已經(jīng)住在宮內(nèi)了，宮內(nèi)至少比宮外安全。

　　“上車吧小姐?！避嚪蛟缭缇驮诘戎?，里面那個楊大人還在給人道歉，家里刁奴攪壞了筵席。

　　晏兮定定地看了楊府牌匾，半晌道：“走吧?！?p>　　楊家見風(fēng)使舵不長久，難道不正是她想看見的嗎？

　　晏兮回了府后，劉廚子還要過兩日才能回來，反正這兩日晏兮也絲毫沒有胃口，到房間后看見自己讓人做好的畫架，還有些宣紙。

　　剛好上次用剩下的炭筆留了一節(jié)。

　　晏兮努力回想那個婢子死的時候是怎樣的，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溫柔的笑意，當(dāng)真是朝為紅顏暮為枯骨，但是她太怕了，膽小，就算是為她撐腰只會把事情向更深處推。

　　她還不如讓那婆子撒了氣后活下去，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啊，晏兮想的越來越多，她想，前世她老師死前是不是也是那樣絕望無助，所以才跳了江，或許是老師太累了。

　　晏兮其實很害怕，她從前看過電視劇《步步驚心》，靠一己之力如何能改變歷史？馬爾泰若曦知道所有人的結(jié)局唯獨不知道她自己，最后郁郁而終，在這個未曾記入史冊的架空王朝，不知結(jié)局所以步步維艱。

　　她想的越來越亂，手上下筆也越來越粗獷，上色之時重墨渲染，朱色交叉更是斑駁。

　　畫面是那個婢子，穿著大紅色的衣裳掩蓋了所有傷痕跪在懸崖邊凝視著深淵。

　　算是為她哀悼了吧。

　　晏兮沉沉睡去，不時有婢子進(jìn)來添香添暖，晏兮毫不在意。

　　翌日，獨活進(jìn)房間為晏兮梳洗，道：“小姐，聽聞昨日不知何人將洪府柴房區(qū)連著一片兒的后園子包括亭榭走廊都燒的干干凈凈，最主要的是那位嫡子，燒傷嚴(yán)重，現(xiàn)在直接拿了令牌去請?zhí)t(yī)治療了?！?p>　　梳洗好后，晏兮站起身：“干得不錯，今日你留在家里為我看著?！?p>　　書房。

　　“給爹爹請安?！标藤庑辛硕Y，“今日爹爹可準(zhǔn)許幾個嬤嬤帶晏兮出去？”

　　“可以你若有你想要的東西，直接去買回來?！标糖嘀鄣溃暗o你兩百兩，不夠的話再使人上府上拿，很久才出去一次，要開心的回來?！?p>　　“好的，謝謝爹爹！”晏兮展顏一笑，把銀票揣在自己的小荷包里。

　　得了老父親的允準(zhǔn)后，幾個嬤嬤就帶著她出去，她走到街上，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晏兮很少出府，看著物是人非的街巷，總感覺有些經(jīng)年的味道。

　　“聽說楊府大人暴斃死了，他的壽辰可是都還沒過完就沒了！”

　　“哪曉得啊，你們知道嗎，這個楊大人生前不知道貪污了多少，那證據(jù)都貼在了他家大門上！”

　　“那些楊府的夫人小妾都流放了！孩子都是流放邊疆??！”

　　“大快人心??！”

　　晏兮靜靜地聽著毫無表情，她想起那天晏青舟好像說了什么話，現(xiàn)在想起來好像說的是。

　　“你既然不喜歡他，阿爹也不喜歡，那阿爹就送他去見你母親吧，為他的不尊重給你娘親折罪?！?p>　　張嬤嬤說：“小姐，你看那糖人，喜歡嗎？喜歡嬤嬤就給你買一個回來。”

　　糖人鋪子旁是街肆的角落，角落蜷縮著一個身影，黑撲撲的衣裳，似乎是很久沒有清洗的樣子，身體干癟，骨瘦如柴，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但是晏兮卻定住了，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第一條就是感知角色情緒的變化，她感覺那個人正在注視著她，感覺就是太相似了柔和又凌厲。

　　頭發(fā)不知多久沒有清洗過已經(jīng)變成了一團(tuán)糟了遮住了臉。

　　晏兮的心狠狠地調(diào)跳了一下，動了動嘴：“嬤嬤，帶我去買糖人，但是我想吃旁邊的糖葫蘆。”

　　不知道為什么晏兮感覺自己說話有點沒有一點邏輯，她突然一瞬間有些不敢靠近。

　　嬤嬤雖然感覺有些詫異，但是一想到這小姐從小就有主意，也并未反駁，牽著她就向角落那塊走去。

　　越來越近了，晏兮覺得自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