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軍閥割據(jù)，戰(zhàn)事不斷。餓殍不絕，民不聊生。北方張清北，江北寒靖馳，西北柳厚雄，東南沈岸。此時，為了百姓安居樂業(yè)，國家戰(zhàn)爭平息，革命黨人葉琛及其黨羽在京津一帶悄然崛起。

　　江北，寒門。

　　老帥寒靖馳一身軍服和二少寒墨雨在大廳說著目前的戰(zhàn)事和接下來的局勢?！叭缃?，沈岸已經(jīng)越來越不顧四姨娘了。一路北上，直搗黃龍灣。不過父親放心，長林軍也不是吃素的，定能將沈岸打回老巢去！”寒靖馳點點頭，剛想說什么就聽樓上三少寒墨云房間傳過來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沒過多久，木制門“嘭”的一聲被摔上，寒墨云從樓上走下來。

　　寒墨云看見寒靖馳，疾步下樓的步伐放緩，“父親和二哥什么時候回來的？傭人也不告訴我一聲！”“我竟不知，這偌大的寒門竟是三少做主，我和父親回來未曾通報，失禮了！”寒墨雨看見他就一臉不爽，寒墨云也冷了臉，“二哥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何苦故意曲解惹父親心煩？”“我怎么故意曲解？父親回來憑什么跟你通報？”“我又沒說通報，只是父親回來，未曾拜見，難免失禮！”“行了，都少說兩句！”寒靖馳斥責兩人，“你們兩個一見面就吵，可曾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里？”兄弟倆連連認錯，這才作罷。

　　“老三，又和初瑾鬧什么？”“父親放心，只是小打小鬧，不妨事。”寒靖馳冷哼一聲，“小打小鬧？成婚兩年有余，三天兩頭這么小打小鬧可不惹得下人笑話！”“父親教訓的是！兒子知道了！”“怎么說也是做了人家丈夫的人了，還是這么荒唐。看看你那些狐朋狗友，有一個算一個不是跟你一樣的紈绔子弟，就是舞女演員的，有一個正經(jīng)人沒有？成家立業(yè)，先成家后立業(yè)，你這家也成了，也該收收心，替家里分擔分擔。人家初瑾也是大戶人家出來，嬌生慣養(yǎng)。你成天這般欺負，叫你岳家見了可不心疼死?！泵看味际沁@幾句，寒墨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有些心不在焉。

　　“你每次都是這個態(tài)度，像什么話！”寒靖馳看他這個樣子臉色又黑了幾分。隨即吩咐傭人，“將三少奶奶請來！”須臾，莫淺瑤走下樓。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剛剛哭過。“父親，二哥?！焙瓶此菢幼硬挥X諷刺幾句，“也不收拾下再過來，生怕別人不知你剛哭過？”“你給我住口！”寒靖馳站起來，顯然已經(jīng)怒極。“初瑾，他若是再欺負你，你就告訴二哥，二哥替你做主?！焙旯室庋b作善解人意的樣子，還拍了拍莫淺瑤的肩。寒墨云將莫淺瑤拉到自己身后，“我的家事，不勞二哥費心。二哥還是管好自己和二嫂?！焙格Y看著劍拔弩張的兄弟兩個，更加心煩?！澳阒肋@是你的家事就行！都下去吧！”“是，父親！”

　　寒墨云摟著莫淺瑤的腰走上樓，卻被寒墨雨攔住，“三弟，別怪二哥沒提醒你。曼殊如今是你二嫂，你說話行事最好放尊重點?！薄岸纾陕镞@么斤斤計較？一個女人而已，你想要拿走便是。不過，初瑾是三弟內子，小字恐怕不便從二哥口中說出來。二哥縱是不怕壞了名聲，可內子不行。二哥日后，還是謹守本分，說話，行事，最好放尊重點！”不動聲色將話還了回去。

　　房間。

　　回了房間里，莫淺瑤不舒服地躺下了。本想出門的寒墨云看她臉色蒼白，渾身發(fā)抖的樣子，也不忍心丟下她一個。讓東哥去打電話將醫(yī)生請來，又吩咐小廚房熬了點姜茶，將外套脫下后，抱著她躺在她身邊。東哥將醫(yī)生請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三爺放心，三少奶奶并無大礙，只是染了風寒。三少奶奶身子弱了點，開點藥再睡一覺應該就能大好了?！焙泣c點頭，看著縮在一角睡夢中還眉頭緊鎖的小丫頭，不禁有些無奈。東哥送家庭醫(yī)生出門。

　　莫淺瑤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靶蚜恕！焙普Z氣平淡，走過來?！澳愀墒裁?？”莫淺瑤一臉戒備，緊緊攥著被角。寒墨云被她的動作惹得渾身不爽?！鞍阉幊粤?，我可不想和一個病秧子睡一張床！”莫淺瑤咬咬唇角，把藥吃了。

　　“今天，我不該摔東西，嚇著你了。”莫淺瑤沒想到他會道歉。雖然還是讓人看不慣，不過，還是勉為其難原諒他了。“永遠一張死人臉，你就不能對我笑？你可以對任何人笑，岳丈，岳母，父親，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傭人，甚至街上的陌生人，可就是不對我笑。我是你丈夫！”“你也知道你是我丈夫！每天歌廳舞廳流連忘返，你的金小姐銀小姐換了一個又一個。每天喝的爛醉，午夜才回來。原來，你也知道你是我丈夫！”寒墨云看著她，抓著她的肩，“你吃醋了？呵，我還以為我們隨和善良的三少夫人沒有感情呢，原來你也會吃醋！”他力氣有些大，莫淺瑤有些吃痛。“楚軒，你干什么？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楚軒，你放開我！”東哥看情況不對，想勸勸小兩口?！肮脿?.....”“滾出去！”剛來口就被吼了一句。她無法，只能去尋五姨太蘇晴。

　　“初瑾，你根本就不像你了！當年，你那么漂亮，那么善良。你還會對我笑?？墒?，成婚以后，你越來越木訥，越來越平淡。我娶的是女人，不是木頭！你這樣對我，你根本就不愛我，對不對？”“那你愛我嗎？你愛我嗎？你都不愛我，憑什么讓我愛你？”“我愛！我愛你！從遇見你那天起，我就愛你！我愛的發(fā)瘋，愛的發(fā)狂！”“就因為你愛我，就要讓我對你感激涕零嗎？憑什么？你毀了我的家，害的我父親入獄，弟弟戰(zhàn)死，母親也因為我不肯嫁你氣死。就因為你救了我父親，我就得對你感激涕零，以身相許，憑什么？你這算什么，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嗎？這個巴掌未免也太大了！寒墨云，就因為你是天之驕子，我就得愛你？”“原來你都知道！那你殺了我，替你們一家做主！給你父母和幼弟報仇啊！”寒墨云掏出腰間的手槍放到她手上，將頭抵上槍口?！伴_槍??！殺了我替你一家主持公道！”

　　“寒墨云，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莫淺瑤扣動扳機，明顯感覺寒墨云抖了抖?！霸瓉?，你也會怕死？不學無術的寒門三少也會怕死！那你將我一家逼到絕境，逼到家破人亡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也會怕？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你就是這么愛的？這份愛太沉重了，我真的承受不起！”“那你要我怎么辦？你分明看到了那串風鈴，卻裝作若無其事地忽略我對你的愛。我上門求親，每次都被你母親諷刺得遍體鱗傷。從我祖上三代到我的父兄生母，無一不被她諷刺個遍。是，我寒墨云是荒唐，可我珍視的家族輪不到一個中年老婦指手畫腳！有本事，一輩子別求我！你能想象嗎，曾經(jīng)頤指氣使的老婦跪在我腳下祈求的樣子......”“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到他臉上。

　　“既然，你這么嫌棄我，嫌棄我的母親，那我們，和離吧?！焙苹帕?。他這么做只是想刺激她，可是，他沒想過和離?！俺蹊蹊?。我錯了，我不該那么說你的母親，我也不該為了娶你做出那樣的事情。對不起，初瑾。你打我罵我都行，我也不出去鬼混了！我不喝酒了，那些什么金小姐銀小姐的我也不再理他們了。初瑾，你原諒我好不好，你原諒我！我知道我錯了！我求求你原諒我！我再也不跟你吵了，我......我只是太害怕，我怕你離開我?！薄澳闩挛译x開你？那你是怎么做的？我們成婚兩年了！我忍了你兩年，你怎么說我都沒問題，可是你竟然侮辱我母親！你忘了，她是你害死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說出那些話！”

　　這場鬧劇演變得越來越厲害，驚動了全家人。所以當家里人都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寒墨云跪在地上，拉著莫淺瑤的裙擺，臉上一個深深地巴掌印，身上衣衫凌亂，再也沒有寒門三少的風光，而莫淺瑤手上一把上了膛的手槍抵在他頭上。眾人皆驚?！俺蹊?，你這是做什么？楚軒可是你丈夫，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非要舞刀弄槍的呢？”五夫人有些急切。寒墨云自從二夫人過世就是她照看著，那是當做親生骨肉養(yǎng)大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寒墨云聽見五夫人的聲音，爬到她腳下，“晴姨娘，你幫幫我，你幫幫軒兒！初瑾，初瑾要跟我和離！我不能和離！一旦和離，我就徹底失去她了！我不能！”他哭了出來。

　　“別吵了！”寒靖馳怒氣爆發(fā)，“吵架吵到動槍和離還敢讓你晴姨娘幫你求情，不覺得丟人嗎？給我滾到暗房里好好靜思己過。初瑾，你收拾一下，到我書房來一趟！”寒靖馳走后，蘇晴也勸著眾人各自回房，然后陪著寒墨云一起去了暗房。

　　書房。

　　莫淺瑤敲門走進書房?！案赣H，您找我。”語氣恭敬，卻也疏離?！皝?，坐在這兒！”寒靖馳語氣放緩，他這個三兒媳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可他能看得出來，她有很在意的東西。可那是什么，他從前不知道，今天，可能知道了。

　　“我知道，楚軒讓你傷了心。他做下那些事情，也的確是他的錯。我不會，也不能替他開罪，即使他是我的兒子?！蹦獪\瑤坐在寒靖馳對面，聽他說著那些她未曾聽過的故事。

　　“他是我最小的兒子，從小就調皮。他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折騰得思緲吃不下睡不著。出生以后，他又成天成天的哭，哭的好像要把房頂掀開一樣?？墒敲看危灰冶е?，他立刻就不哭了，還瞪著他那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我。他母親是二房，雖然我偏寵他一點，可是我經(jīng)常出征。我一走，老二就欺負他，其他幾房也看不慣他們母子，連著下人們也都不當他是個少爺。他三歲那年，和老二大打出手，他被老二用小板凳砸了一下，頭上落了一塊疤。從那以后，他再也不跟我親近，反而有些抗拒，慢慢的，父子關系就變得越來越疏離。

　　“他六歲那年，思緲因為一些事情，故去了。她的遺物被大夫人一把火燒了，楚軒拼死搶下一副畫像和一瓶香水。那之后，他經(jīng)常一個人呆呆地看著那幅畫，手里就拿著那瓶香水。

　　再后來，長的大點，不知道從哪結識了一群紈绔子弟，每天舞廳歌廳，認識了一群舞女歌女演員，無所事事游手好閑。初瑾，我不是替他說好話，他其實本性不壞的，只不過，執(zhí)拗了些。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再給他一段時間，他會變好的，好嗎？”莫淺瑤猶豫了。

　　“父親，您也看到了，他......他這次真的是很過分。不過，我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也給我自己一次機會。一年，就一年。我會試著改善我們之間的關系，如果一年后還是一樣，我會和離，然后出國，義無反顧。”莫淺瑤沒有留一分余地?！案赣H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初瑾就回房了。”起身，行禮，離開。未曾失禮，卻也不再親昵。

　　暗房。

　　寒靖馳推門進去。寒墨云把自己蜷成一團縮在角落里，就好像小時候，他每次被寒墨雨打了以后。

　　“混賬了這么多年，夠了吧！”“原來，父親什么都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小把戲，糊弄糊弄張家那兄妹倆還行，糊弄我，還嫩著呢！”寒靖馳找了個地方坐下，“我知道，你把自己裝成一個無法無天的公子哥，吃喝玩樂，流連聲色是為了韜光養(yǎng)晦。不然，一著不慎就回被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墒?，現(xiàn)在的你，誰動得？再不有所作為，初瑾就會跟你和離，然后出國?！薄昂牵‘敵?，讓我收斂鋒芒的人是誰，現(xiàn)在讓我有所作為的人又是誰？父親，把我當做小孩子嗎？”“你只有一年時間。”

　　寒靖馳離開了暗房。多少年了，他們父子終究還是這樣，說不了幾句就話中帶刺，劍拔弩張。

　　房間。

　　寒墨云回到房中，看見莫淺瑤坐在酒臺旁，手中拿著一杯紅酒。旁邊的酒瓶已經(jīng)見了底，她臉上已經(jīng)有了酒暈，粉粉的，看著很可愛。

　　走過去，從身后抱著她，頭抵在她肩上?！罢l？你放開我！我告訴你，我可是有丈夫的人了！”語氣好像在賭氣一般可愛，寒墨云有心逗她，“我不放，除非你告訴我你丈夫是誰！”“哼，說出來嚇死你！我丈夫可是寒門三少寒墨云！怎么樣，怕了吧！可是......可是，他對我好兇啊......”語氣變得悶悶的，頭也垂了下去?！俺蹊?.....”寒墨云看著這樣脆弱敏感的她，抱著她的手，又緊了三分?！俺蹊憧纯次?，你看看我是誰?！薄俺?，我知道是你！你身上的味道，你的腳步聲，和你的感覺，我還沒有蠢到會把這些弄錯?！甭曇羟迕鳎孟裼譀]有醉。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那些個什么舞廳歌廳，我不去了。什么金小姐銀小姐我也不再和她們有瓜葛。我那些狐朋狗友，你若是不喜歡，我也不再來往了。初瑾，以后我們好好的，我們好好過日子，不吵架了，好不好？”寒墨云將凳子轉過來，單膝跪在她面前，拉著她的手，低著頭不敢看她。

　　“楚軒，你知不知道，你最迷人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就是現(xiàn)在，垂著頭，說著內心感受，說著那些你喜歡的事情。還有就是父親談論到大事的時候，你眼中的光彩。楚軒，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做?！?p>　　“我承認，我是心有抱負?？墒?，我必須收斂鋒芒，否則，這么多年，我早就死在張氏和老二手里不知多少回了?？墒?，今天你說，你恨我，你不愛我，你說你要離開我的時候，我慌了。我口不擇言，我想激怒你，我想讓你知道，我愛你！愛的發(fā)瘋，愛的發(fā)狂?？赡?，你不愛我！這個認知讓我特別煩躁。我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離開我，真的不要我，那我會怎么辦。我從沒有這么難受，母親過世的時候也沒有。”莫淺瑤伸手摸著他的發(fā)。

　　“我答應父親，等你一年。”莫淺瑤把寒墨云拉起來，吩咐東哥去煮幾個雞蛋，親手給他臉上做著熱敷。寒墨云看著她的側臉，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