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老夫婦倆很早就收拾睡下了。西邊的客房里，霍九兒幾人卻因為睡覺的問題出了點爭議。
本來這房間的土炕直接連著東西墻壁，倒也不小，三個人并排是綽綽有余的。誰知道霍九兒直接從馬棚抱了些干草堆在角落，看樣子就準備睡在這里。此時正是初春。少了城墻的阻隔，驛館的夜晚似乎比城內(nèi)要寒涼幾分。看著還帶著霜痕的地面，兩個男人面面相覷，皆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霍姑娘，要不你還是睡到這上面來吧，我和崔小少爺擠一擠，能騰出不小的地方?！?p> “是啊霍姑娘，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和林大哥睡馬棚也是可以的。”
“這、少年郎，馬棚還是不要了吧，那味道有點忒大了?！?p> “可是林大哥，這屋子里現(xiàn)在跟馬棚也沒什么區(qū)別了吧?！?p> “說得倒也是。”
“我說你們兩個，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我可都聽到了?！被艟艃夯仡^看了眼散發(fā)著馬棚味道的干草，聳了聳肩膀又是一把抱起，“算了，姑娘我發(fā)揚精神，今天就在門口守著你倆睡?！?p> “誒，別別別！”
林晉連忙開口阻止，卻見霍九兒已經(jīng)出了門，他想追出去卻被寒風(fēng)勸退，只能攛掇著身旁的崔默。
“少年郎，這個時候還是得你出馬才行。姑娘家應(yīng)該都愿意聽你這樣的俊俏小生說話。我要是追出去了，怕不得讓人一腳給踹回來。再說了，這夜寒露重的，一個小姑娘家家在外面別再給凍壞了身子?！?p> 崔默原本對林晉的吹噓之詞無動于衷，卻在聽到最后一句話時直起身子，“我出去看看?！?p> “哎喲，不愧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喲，還是懂得心疼人的。”看著崔默出門的背影，林晉露出一臉賤笑搖頭晃腦，等被撲面的冷風(fēng)扇了個哆嗦，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子出去的時候居然沒關(guān)門！
“給我回來把門關(guān)上啊，臭小子！”
“霍姑娘?！?p> “你怎么出來了？”
霍九兒本來正忙著鋪干草，聽到崔默的聲音便回過頭，就看他一臉的欲言又止，這才恍然大悟。
“你是叫我回屋子里睡吧？不用費心了，等會兒我再拿床褥子圍在身上，也凍不到的?！?p> 崔默沒搭話，他站在木屋門口看著霍九兒彎著腰整理稻草，目光幽深。
“人呢？”
霍九兒聽著身后許久沒聲音，正覺得奇怪，回過頭來便看見崔默抱著兩床棉褥站在自己身后。
“你干嘛抱這么大一包過來？我蓋一床就夠了，”
“我陪著霍姑娘一起?！贝弈f著，直接在霍九兒剛鋪好的干草鋪上坐下。他看著霍九兒，眼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你、”霍九兒愣了一下，然后把他手里的棉褥搶過來，對著馬棚努了努嘴說道：“想在這里可以，自己去馬棚拿干草過來吧，這里是我剛剛鋪好的，才不讓給你?！?p> “這太失禮了！抱歉霍姑娘，在、在下這就去取些干草過來！”
“奇怪，”霍九兒看著崔默在夜色匆匆離去的背影，歪了歪頭，“這結(jié)巴怎么又犯了？”
“霍姑娘，你一開始是怎么想到要去做鏢客的？”
在晚風(fēng)里呆得越久人就越精神，崔默見霍九兒倚著門板發(fā)呆，開始主動跟她搭話。
“我嗎？”看著崔默滿是好奇的清澈雙眼，霍九兒扯了扯嘴角，“就賺錢討生活唄，哪有那么多好想的?！?p> “是這樣嗎？可是我還是覺得霍姑娘很厲害，我之前在茶館有聽說書先生講過你的故事。”
“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講我的故事？”霍九兒似乎來了興趣。
“當(dāng)然有！隆安鏢局的三大鏢客在瀧安京可是傳說級的人物?！?p> 崔默也跟著精神了，“聽說書先生說，最初的隆安鏢局只不過是瀧安京最普通的小鏢局。鏢局的鏢頭甚至因為仇家找上門準備放棄隆安鏢局的，卻沒想到次年便有三大鏢客橫空出世，不僅走鏢任務(wù)完美完成，在業(yè)界的口碑也是人人稱贊，我想這就是大家都向往成為的正義俠士吧?！?p> 霍九兒嗤笑一聲，不做評價。
崔默不太滿意她的態(tài)度，抱著棉褥湊近一點，接著問道：“當(dāng)年你們?nèi)藶榱司纫粋€姑娘夜闖重花樓，在皇宮內(nèi)和那位大人談笑風(fēng)生，還有一舉將鏢頭的仇家滅門之事，難道都是假的不成？”
“這、街坊間都是這般謠傳的嗎？”霍九兒有些蒙了，“還和那位大人談笑風(fēng)生呢！我這輩子啊，連皇宮的墻壁都沒摸過。不成不成，這說書先生講的故事也未免太離譜了，這你居然都能信？”
“我、我想著，替鏢頭報仇之事總是做不了假的。”
崔默的臉似乎漲紅了。只不過這夜色漸深，倒也看不太清楚?；艟艃罕凰@話說得一愣，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要是這滅門之事是真的，那我們還會是你嘴里說的那個人人敬仰的正義俠士了嗎？”
雖然本來也不是。霍九兒默默在心里補充說道。
“可是在這之后，隆安鏢局就再沒有受過那宵小之輩的覬覦，生意也是越做越火熱。鏢局總局甚至成了瀧安京的門面之一。這些現(xiàn)象又該如何解釋呢？”
不知為何，霍九兒總覺得崔默的語氣漸漸帶上了質(zhì)問的意思，她歪了歪頭，一臉迷惑，“這有什么稀奇的，因為我們幾個任務(wù)完成得好，口碑又棒，生意自然就多了起來。隆安鏢局又是瀧安京主街道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那些仇家不過是烏合之眾，又能奈鏢局如何？”
真的沒什么隱情嗎？
崔默想問，可看著霍九兒在月光下靈動閃爍的眼眸，這句話卻怎么也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