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了場桃花雪,雪花漫天飛舞墜在枝上,世子裹了絨毯窩在軟椅中在廊檐下賞雪,
“你這樣倒讓我想起初在竹苑見你時,粉雕玉琢,漂亮的很?!蔽覐臋谶呣湟慌跹﹫F了雪球給他。
世子笑了笑,“三歲那年玩雪差點把小命丟了以后,知道這潔白無暇又輕柔的東西于我卻是恐怖的,每年下雪祖母都會命宮人花大量時間和力氣將府中雪花掃除鏟盡,那幾年奕親王府沒有雪景,后來有一次看到蕭文瑞在雪地中玩耍才真的明白了,這東西世上人都可以玩單只對我致命,從那時起便討厭了雪,也討厭了蕭文瑞?!?p> “不是雪花讓你生病,而是寒冷的氣候?qū)δ悴挥押??!蔽姨统雠磷硬潦盟┤诤鬂皲蹁醯氖种福瑢牙锏呐癄t塞給了他。
“嗯,識字以后我查了醫(yī)書,知道很多東西我都碰不得,那些年冤枉了雪花連帶也委屈了蕭文瑞,”世子沉默了一下,“可我也不覺得他們無辜,誰讓他們在我面前如此肆意?!闭f著將另一只手的雪團狠狠擲了出去,雪花落地粉碎很快又被新雪覆蓋。
我知他就是嘴硬,就像當初他喜穿雪絨的冬衣,如今對玥兒的疼惜未嘗沒有對當年蕭文瑞的移情。仔細將他的手擦干握住,抬到嘴邊親了一下,
“雪花年年不變,你卻會漸漸好轉(zhuǎn),此后我都會陪你賞雪?!?p> 傍晚,世子隱隱有些低燒,為怕他病情反復便讓他沐了藥想將他留在我身邊,以便觀察防備,世子卻拒絕了,輕描淡寫道:“明日御醫(yī)會前來看診?!?p> “什么時候皇上才會對咱們家死心?!苯o世子穿好厚實衣衫,我隨口埋怨道。
“咱們家……”世子突然鉗住我,低頭親吻了我……
“……等皇上有了更大的威脅,咱們家就解脫了?!闭f完就愉快離開了。
唔,這三個字竟讓他這樣激動,我撫著微痛的唇角,暗自笑開:嗯,有個自己的家,我也很高興。
次日雪止天寒,世子那邊未傳來消息倒是收到了久未聯(lián)系的秀梅的帖子,邀我去梅林賞雪。
出了偏門,閆家的馬車就等在門口了,“寧安,”秀梅探頭喚我,還將與我隨行的喜樂冬霜都趕到后面一輛車上,神神秘秘道:“我打聽了西河又多了兩艘新花船,里面有位琴師色藝雙絕……”
“你不是邀我去梅林嗎,”我忍不住打斷她,“我可跟你說,我身邊這兩個丫頭可是絕對忠于世子的,到時候讓他知道了……”自從在海晏行宮知道了一些事,世子現(xiàn)在不讓我插手糖點對西河的買賣了。
“我們是去賞雪,但是先轉(zhuǎn)到你的糖果鋪子,從后院不是能看到花船嗎,我送些新糖給琴師,你隨我一起?!?p> 我無奈隨著她一起,看她興致勃勃的模樣,倒是也讓我勾起了好奇心。
“主子?!备H^來請安。
“嗯,你們忙去吧,我來拿一份禮盒。”我和秀梅將馬車停在后院外,拿了糖果正準備往西河邊走,秀梅突然拉住了我,望著一個方向,
“寧安,你看那邊,像不像云錦?”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個窈窕姑娘帶著罩紗正與一位俊美男子道別,二人之間有些說不清的朦朧曖昧,不會這么狗血吧,我遲疑道:“我多年未見她,這樣看過去也認不出她的樣貌?!?p> “沒錯,就是她,去年兵部被責,年底她還找了機會來安慰我,還跟我說過家里已經(jīng)給她定了親,只等你與世子成親后,她便也要成親了?!毙忝房戳丝次矣诌t疑道:“云錦家教甚嚴,若說她此刻在深宅繡嫁衣,我毫不懷疑,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xiàn)在一艘花船上,還是獨自一人……?!?p> “許是像我這樣,”我安慰道:“瞞著夫家和父親偷溜出來……”我雖這樣說著,但心里卻沒底,畢竟云錦的性格與我截然不同,一個禮教下規(guī)矩長大的乖小孩,如果真的突然叛逆,那這叛逆的緣由一定不好撼動。
“我們先去梅林,回頭我找機會打探一下琴師的底細,你與云錦交好,你去探探她的口風,事情也許不像我們想的那樣?!?p> 秀梅看了看我,又往云錦離開的方向看了眼,隨我一同上了馬車。
一路行到梅林又在門口遇見了云錦,天意如此,不得不辦。拉住按捺不住的秀梅,招了喜樂過去通報,邀了云錦一同進了馬車,梅林也不用去了,直接去了如意樓,樓上有個世子的專用廂房,因為不是吃喝玩樂的氣氛便讓掌柜上了香茶糕點,丫頭們都在門口守著。
空曠的屋內(nèi),我們仨“三足鼎立”各居一處,云錦似乎也是察覺到什么,一改初見的熱情寒暄,神色惴惴,手指在糾結(jié)罩紗。
“云錦,你知道方才我們從哪來嗎——”秀梅開口問道沒等她回答又緊接道:“從西河的糖果鋪?!?p> 提到西河,云錦明顯抖了一下,指尖絞得更緊,卻無開口之意。
“那琴師——”我猶豫著開口,想問問云錦了不了解此人,卻被她開口打斷。
“那琴師沒有錯,”生怕我們會對那人不利般云錦倉皇開口:“是我仰慕那人琴技,才前去拜會,他什么都不知道?!?p> 我和秀梅彼此看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擔憂,
“你,你難道……若讓你父親和夫家知道了,可怎么辦?”秀梅上前抓著云錦。
“我沒有,”云錦掙脫后反駁道:“你們可以去那里,我為何去不得,就因為我家教甚嚴,據(jù)我所知江侍郎也是重禮之人,奕親王世子也非大度之人吧?!?p> “你——?!毙忝氛Z塞。
感覺有些棘手,貌似云錦說的也有道理,且不說我與侍郎父親的父女感情有多深,需不需要聽他的話,單就世子這一關(guān)也是隱瞞的。可又覺得不一樣,出發(fā)點不一樣,我和秀梅完全是去看帥哥的,就像你去賞一幅畫,一件工藝品,看了是為心情愉悅……
“情感不一樣。”我輕輕開口:“今日去看琴師賞琴藝聽琴音,我們只是欣賞,如去梨園聽戲一般,回去我也能坦然面對世子,欣然待嫁,甚至能無愧與他談起,你呢?這樣下去能甘心出嫁嗎?”
“我……”云錦臉色瞬間蒼白,尖銳頂撞道:“不用你管!”說完直接甩袖走了,留下我和秀梅面面相覷。
“天,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好友嗎?”秀梅驚嘆。
乖乖女叛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規(guī)勸成的,只怪潘大人平日對子女要求太嚴格了,觸底反彈,人,都是有逆骨的。目前唯一能夠慶幸的是發(fā)現(xiàn)的是我們。
“云錦的夫家定的誰?”我問秀梅。
“你,你想干嘛?該不是……”
“想什么呢,我是想讓你去打聽一下與她定親那人性情人品如何,倘若是個紈绔偽君子咱們也不能將云錦拉回火坑,我呢,去調(diào)查一下琴師,這兩日你不要去找云錦了,她性子倔強,越是規(guī)勸怕越是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