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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小狐貍

十卷 三章

白玉小狐貍 陳柱 5974 2020-03-12 11:50:56

  在這個沒日沒夜的天地間,本來二人平日里除了練功打發(fā)時間,也實在無事可做。這下好了,月樓無仙除了練功練法,就是拿蒲草編織些小物件。起初,還只能編些花鳥蟲魚,做得久了,經(jīng)驗足了。那些小動物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不在話下,越往后,越是精益求精,什么龍鳳、虎豹,什么孔雀山鷹、十二生肖,都編得栩栩如生。

  可縱然是做工再好,但凡送到了紫一一面前,其結(jié)局依然是逃不了被毀得尸首無存。

  月樓無仙看著這些一個個被送回來的草編“尸首”,感慨道:“如今可好,一一妹子沒被我哄勸過來,這手藝活兒倒是被我練就了出來。待日后出了這畫境,我這門手藝都能上街鋪個地攤,討活計咯。”說罷,回首見桌子上放著的一塊繡帕,正是前些時日,紫一一為月樓無仙沾汗的那塊。

  月樓無仙走過去拾起繡帕,用手輕捻著,腦子里不自覺便念起了紫一一來。忽然靈機(jī)一動,心想:“我為何不用蒲草仿著一一妹子的身段,編一個婀娜多姿的俏人兒再送于她呢?”

  想罷便做,月樓無仙這回是下足了工夫于心思,手工、法術(shù)并施,編織出的小人,自然是栩栩如生,形態(tài)傳神。為了精致漂亮,甚至還尋來了紫色牽牛花搗成花泥,將小人的衣袍染成了紫色。待大功告成,也不知倒騰了多久,但覺得周身乏力。一邊揉揉胳膊捶捶肩,一邊將小人捧在手心欣賞把玩。

  待得自己賞玩夠了,自語道:“這回一一這丫頭該滿意了吧?!闭f罷,還特地用塊干荷葉包裹好,再尋來大黃狗,讓它叼了送去。

  此一去,這草編小人是兇吉未卜,急的月樓無仙坐立難安。心想:“我為何不親自送去呢?……不行不行,倘若我親自去了,別說把小人兒送她手里,可能見都不讓我見上一面……還是大黃去較為妥當(dāng),對……大黃去較為妥當(dāng)。”想罷,又突然一愣:“要萬一大黃咬壞了呢?”搖搖頭:“不會……不會、不會,大黃是我好哥們,它靠得住。”

  也不知等了有多少時日,大黃狗終于回來了,但一見它嘴里叼著的事物,月樓無仙整個人都泄了氣了。無需猜疑,大黃狗吐在他面前的正是一團(tuán)紫色的蒲草。

  看罷,月樓無仙仰天長嘆:“哎……看來這輩子一一都不會再原諒我了?!?p>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那順風(fēng)耳被醉筆翁不由分說地攆出鏡墨莊,正要回去尋千里眼眾人。人在半途中飛著,心中突然轉(zhuǎn)念一想,計上心頭,暗自一笑道:“糟老頭,你給我等著?!闭f罷,腳踏祥云,轉(zhuǎn)而向東邊飛去。

  待得順風(fēng)耳飛遠(yuǎn)了,就聽“吱呀呀”一聲響,院門由里面拉開,走出一人來,不是別人,正是那孩童模樣的醉筆翁,他抬手摸著自己光禿禿的下巴,看著順風(fēng)耳遠(yuǎn)去的方向,邊笑邊晃著大腦袋。細(xì)看面容,居然漸漸地由面色紅潤的童子,轉(zhuǎn)變成了一個皺紋堆壘,長著山羊胡的老叟。本是摸下巴的舉動,也變成了捋著白花花的胡子。只是身形和大腦袋還是沒半分變化。

  順風(fēng)耳離開了鏡墨莊,沒回那龍腸洞,去哪里了?往后自知。

  他走后,醉筆翁先將酒灌了個滿腸滿肚,接著便提大號毛錐子(毛筆)在鋪好的一張長七尺,寬三尺的生宣上是刷刷點點,灑脫隨意,游走自如。大筆揮罷,大號毛錐往身后一扔,提酒壺將最后一口干了,又從上好翡翠筆擱上取小號狼毫錐來,上得了墨,填飽了筆,接著是一番細(xì)勾細(xì)描。但見他身形飄忽,步伐蹣跚,雙瞳如半夢半醒,但手中的筆勾勒出來的線卻如行云流水,無半點差池。直到最后大名落款,閑章壓底,方大功告成。

  醉筆翁手舉狼毫,將作好的畫從頭至尾細(xì)細(xì)打量一番,點了點那大腦袋,這才心滿意足地將手中狼毫錐涮洗干凈,重歸那十二掛的小葉紫檀筆掛。

  接著突然席地而臥,攤了個大字,雙眼一閉,竟然就在那青磚地上呼呼睡去!那酒蟲上了頭,這一覺睡得是天昏地暗,不知時日。

  數(shù)個時辰過去,醉筆翁在睡夢中抓了抓腮幫子,撓了撓癢癢,吧唧吧唧嘴,轉(zhuǎn)個身子,依舊鼾是鼾、屁是屁,沉沉睡著,不見醒轉(zhuǎn)。

  又過了會子,就見他眼沒睜,鼻子卻是先動了起來,轉(zhuǎn)過臉去,就跟個狗兒似的,沖著屋外嗅個不停。

  忽聽得“吱呀呀”一聲,房門被人由外推開,就見之前離去的順風(fēng)耳又折返而回,立在門外。只是懷里多了個開了封口的黑釉酒壇子,

  這門一被推開,那醉筆翁跟個掉到鹽罐子里的蚯蚓似的,一個鯉魚打挺便彈將起身,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睜開,身子倒是被鼻子牽著,往那順風(fēng)耳懷里便扎了過去!

  順風(fēng)耳一見這來頭,心中暗自好笑,連忙抬手頂住醉筆翁那锃光瓦亮的大腦門兒,另只手舉著開了封的酒壇子直晃悠。溢出來的酒帶著香味直撲醉筆翁的圓鼻頭。饞得他終于開了眼,嘴里一邊梭羅哈喇子,一邊伸直了那雙短胳膊,夠那酒壇子。

  這醉筆翁個頭又矮手又短,哪里夠得著?看著順風(fēng)耳手里的酒壇子,眼都要噴出火來了。

  順風(fēng)耳將他耍了一溜夠,見他一頭的汗珠子,這才發(fā)話道:“停!停!停!糟老頭兒,你先莫要慌著搶這酒,我有話要說?!?p>  “廢什么話?酒給我,待我邊喝,你邊說!”

  順風(fēng)耳大嘴一撇道:“那不行,待你喝夠了,又要躺下呼呼大睡了。不行,不行!必須要讓我先說?!?p>  醉筆翁聽罷,也不折騰了,一跺腳,甩開手道:“行行行!快說,快說?!?p>  順風(fēng)耳舉酒壇子在鼻子邊聞了聞,往懷里一抱道:“老頭兒,你聽好了,這酒不能白給你喝,這可是我費老大勁找那酒神-儀狄討來的?!?p>  “得了,得了,什么酒神、什么儀狄,別扯這些不關(guān)緊要的。你拿酒來找我,不就是要我救人嘛,多大點事兒啊。人我救,酒給我。”說罷便乘其不備,伸手又去搶酒。

  順風(fēng)耳眼明手快,酒壇在手中一轉(zhuǎn),往身后一藏,側(cè)身躲開接而道:“我還沒說完呢,急什么?”

  醉筆翁見沒搶到,急得直跺腳,道:“哎呀……還不急?你再啰嗦下去,非要了我的老命不可。”

  “得,咱們就簡單點,您前腳救人,我后腳贈酒。”

  “哎呀……那還是要出人命呀!”

  “怎個說法?”

  醉筆翁雙手一攤道:“那兩人身陷畫中,不是一時半會能救得出來的呀,你把酒給我,我一定拼盡全力把人給救出來,我醉筆翁說話算話,這總行了吧。”說罷,又要溜到他身后奪酒。

  順風(fēng)耳不急不慢,順勢一轉(zhuǎn)身,依舊是與醉筆翁站了個對臉,伸手?jǐn)r住他道:“行了,這釣魚還得要放餌。實話跟你說了吧,早知你會有這一出,我手中這壇子酒就是勾你的魚餌,所以我事先就找儀狄討要了兩壇子美酒。這壇子先饒你吃了,人救出來,二壇子立馬奉上。”

  “好!好!好!給我!給我!給我!”

  順風(fēng)耳將酒壇子往醉筆翁面前一遞。醉筆翁接過酒壇,仰脖子便猛灌了一口,一抹嘴便哈哈地開懷大笑,笑罷痛快道:“好酒!好酒哇!”

  順風(fēng)耳抱著膀子一旁觀瞧,待得醉筆翁喝了個淋漓滿襟袖,這才攔著道:“老頭兒,夠了,夠了。再喝下去可就誤了救人的事兒?!?p>  醉筆翁放低酒壇,擺擺手道:“誤不了。你,頭前帶路;我,邊走邊喝。”

  簡斷截說,二神仙一腳前一腳后,離了蓬萊仙境,歸到那龍腸洞,黑毛寨中的木屋內(nèi)。

  醉筆翁將空了一半的酒壇子遞交給順風(fēng)耳,醉醺醺一步三搖地晃到墻角邊,貓下腰來,打了個酒嗝,晃了晃大腦袋,拈起地上燒過的畫紙,放在鼻前嗅了嗅,攆成灰燼散落,而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搖頭道:“怪哉……怪哉……妙哉……妙哉……”

  眾人見醉筆翁如此反應(yīng),均是不解,千里眼最是性急,連忙追問道:“何怪之有?又何妙之有啊?”

  醉筆翁不急于回答,先是打順風(fēng)耳手中接過酒壇,找個馬扎坐下,喝了口酒道:“要說這怪哉……憑法術(shù)入畫中天地不是什么奇怪之事,皆是障眼法,遁逃術(shù)罷了。但要滯身于畫中嘛……按理說是不大可能的,更何況此畫已成灰燼,自然這畫中天地也應(yīng)是隨之灰飛煙滅才對?!?p>  順風(fēng)耳似乎聽出了點端倪,接問道:“那是不是按常理來說這入畫的一干人等也理應(yīng)隨此畫不復(fù)存在了?”

  醉筆翁歪著腦袋想了會道:“理雖是這么個理兒,但若是真的不復(fù)存在了,那豈不是等同作此畫者自尋短見?”

  “對呀?!鼻郀t點點頭道:“作此畫者是那鼠妖,帥先入畫的人也是鼠妖,燒畫之人還是這鼠妖,若真是沒了,那不就是自尋短見嘛?”

  “那這‘妙哉’又當(dāng)怎講呀?”千里眼接而問道。

  “這妙哉乃是我嗅到了點……本不該在畫中存在的味兒?!闭f罷,醉筆翁詭異一笑,頓了會,放下懷里的酒壇,一拍大腿站起身道:“罷了,這會老朽我再不露一手,我這‘畫仙’的招牌可就掛不住咯?!闭f罷,來到墻邊,對著地上的紙灰吹了口氣,屋里刮起一陣小旋風(fēng),將紙灰卷到半空,醉筆翁袍袖一揮,那紙灰居然聚到一處,如時空倒走,恢復(fù)成畫卷,重回墻壁之上!

  另邊相,在那畫境之中,紫一一也找了個新鮮事兒來打發(fā)時間,就見她在木屋后的山壁上鑿開了個小洞,洞道盤旋而下,就在那木屋的下方居然是個酒窖,原來她閑來無事,想起往日曾經(jīng)跟那猴兒精學(xué)過釀酒,于是在畫中的山野之間采摘來各種新鮮野果,去核搗成果泥,架起湯鍋,蒸煮封存,下窖發(fā)酵,起窖蒸餾出酒,竟學(xué)那猴兒精釀起了百果酒來。

  這百果酒最妙之處便在于釀制成酒,窖藏好后,待到要吃之前一日,將這百果酒連壇子一同從酒窖轉(zhuǎn)藏于寒潭深底,凍它一宿,再取出來吃。這一凍,刺激酒中百果之香更為醇厚濃郁,口感也是更佳。

  這日旁晚,百無聊賴的月樓無仙突然被大黃狗給拖拽到山后的深潭邊。只見在潭邊的天然石臺上,放了兩壇百果酒。而紫一一卻不見蹤影。

  由于這些時日來,月樓無仙已不及以前那般關(guān)注紫一一的一舉一動,再則紫一一釀酒皆是在屋內(nèi),月樓無仙更是無從得知。他看著這兩壇酒納悶兒,心想:“這段時日也沒少來潭邊呀,怎的無端端多了兩壇酒在此?然不成這畫中天地還有第三人,是我們不曾知道的?”說罷,走上前去,抱起這兩壇酒來。

  正在此時,忽聞身后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瞧,不是別人,正是紫一一回來取酒。原來紫一一在潭底一共鎮(zhèn)了四壇子百果酒,此時準(zhǔn)備一并取出,回木屋來個開懷暢飲。剛抱回去兩壇,此時折返去取剩下兩壇,未曾想?yún)s與月樓無仙撞個正著。

  二人尷尬對望須臾,紫一一看著月樓無仙懷中抱著的兩壇酒,轉(zhuǎn)身便要離去,月樓無仙連忙叫住她道:“一一,我們能談?wù)剢???p>  紫一一頭也不回,微微側(cè)臉道:“我們沒啥好談的?!?p>  “那這酒……”

  月樓無仙欲要借這兩壇子酒找話茬,卻聽紫一一冷冷道:“這酒我不要了,你拿去吃了便是。”

  “一一,這酒可是你釀制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告訴你,我釀的也是百果酒,酒里也下了毒,你愛喝不喝?!闭f罷,也不等月樓無仙回應(yīng),徑直下山,回了木屋。

  月樓無仙抱著兩壇酒,回了崖邊茅屋。在院中獨坐,開了一壇來吃。

  美酒熏唇真是酒到愁腸,愁更愁。

  月樓無仙還沒喝幾口,就覺得這酒似乎迷了眼,上了頭。這沒晝夜交替的天地,居然漸漸暗了下來。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吃酒吃醉了。走到院子外,舉目觀瞧,天邊的那輪斜陽居然真的動了,正慢慢落下,轉(zhuǎn)眼便落了西山后。

  或許是酒壯人膽,他對這異變不但不緊張,反倒是狂喜起來,大笑大喊道:“好!好哇……好!久違的落日又見著了,入夜了!要入夜了!哈哈哈哈……”

  說罷一仰脖子,一口氣將那一大壇子酒灌了個底朝天。扔掉酒壇,便在院子中是手舞足蹈,直轉(zhuǎn)圈。直到瘋夠了,沒了氣力,便“咕咚”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深藍(lán)的夜空,心中既激動,又傷感。

  激動乃是因為這久違的夜空可算是難得一見的美景。而傷感則是因為這久違的美景,卻無法與紫一一挽手共賞,只能獨自吃酒觀夜。瞬時間,整個心都被莫名的孤獨感給占據(jù)了。

  或許是此時異變使然,紫一一上了山崖,似乎有意來尋月樓無仙,但見他醉倒在地,竟止住了腳步。

  月樓無仙一見是紫一一來了,立刻歡喜的站起身來,一搖三晃地走向屋外的紫一一,嘴里喊了聲:“一一……”

  紫一一見他近身,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別過來……”

  月樓無仙渾然不理會,依然是一邊靠近一邊道:“一一……你聽我說……是……是我不好,是我對不住你。我只求求你,求求你別走……”

  紫一一又往后退了兩步道:“仙……月樓無仙,我來此別無他意,只是確定一下這日落異象不是我的幻覺?!娔銦o恙……不是,見你也是看到了這異變,就行了?!闭f完,便扭轉(zhuǎn)身子要離去。不料,她右腳攆碎地上的枯木落葉,崴了一下,就要摔倒。

  月樓無仙見況,急忙前去扶她。紫一一雙手一揮,卻道了聲:“哪需用你!”同時,雙手先后甩出羅袖,左手的卷住身旁的樹杈,穩(wěn)住自己身形。右手的奔月樓無仙面門就去了。

  月樓無仙出于本能,以腳后跟為軸心,轉(zhuǎn)身躲過。等再站穩(wěn),紫一一已是背對自己,正要離去。

  她前走兩步,微微回首,似乎猶豫了一下,須臾,才一揮袍袖,腳踏祥云飛下山去。

  而在月樓無仙眼里,紫一一腳碾枯枝,轉(zhuǎn)身離去的一幕卻揮之不去。

  醉意混淆著傷感、孤獨、自責(zé)。在自己腦子里亂竄。一股莫名的憤怒沖上心頭。月樓無仙一把抽出背后的寶劍,提劍飛上了山頂,在一輪明月的照耀之下,便借著醉意、怒意,舞動起來。這些時日的《狐影劍法》還真不是白練的,人半醉,身隨劍走,看似步伐蹣跚,但手中的劍招卻并非雜亂無章,只見他時而慢,時而快;時而柔如清風(fēng),時而猛如雷電!是身入風(fēng)影,劍如飛虹。隨著劍氣掠過,山頂上的碎石、斷木、塵土是漫天飛舞,鬧出不小的動靜。

  山腳下的紫一一眼瞅著山頂?shù)脑聵菬o仙,捂著嘴眼淚“吧嗒、吧嗒”只往下掉,她心如明鏡,曉得月樓無仙此時心中的苦與無奈,但奈何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日后與此人該何去何從,自己更是不得而知,只好以淚洗面。

  山頂上的月樓無仙待發(fā)泄罷了,劍往后一背,踏云飛回院子中。抱起另一壇百果酒,仰脖子“咚…咚…咚…”一口氣灌了不下于十口酒。

  月樓無仙本不是嗜酒貪杯之人,酒量也有限,這十來口灌下肚,已是醉眼惺忪,身如危檐下的腐朽柱梁,搖搖晃晃眼瞅著隨時就要倒地。卻見他突然強打精神,提劍運氣,左手提著酒壇子,右手運動劍尖在茅屋的空墻上上下游走,竟是刻詩一首:

  ——《記玉人到》

  余陽蠟火風(fēng)炬昏

  往難不憶酒熏唇

  玉足輕碾折枯枝

  淚簾混朦道陌人

  -月樓無仙書

  一詩提罷,寶劍收入背后劍鞘,自己高聲讀了一遍。讀罷了,對天張開雙臂,是仰天大笑!“哈!哈!哈!”笑聲之中充滿了痛苦、無奈、癡狂、凄涼!笑罷,提起左手的酒壇子欲要再飲。就此時,眼前忽覺人影一晃,自己手一松,提著的酒壇子居然不見了!

  只道是紫一一折返,但覺這身段不對。定睛再瞧,只見眼前乃是一大頭矮身量的七旬老叟,盤腿坐在月樓無仙面前的石桌上正瞅著自己只搖頭。

  見那老叟大腦門兒都趕上肩膀?qū)捔?,正腦門頂上一撮白發(fā),梳了個金錢鼠尾辮子甩到后背,三綹細(xì)長髯。短胳膊短腿,七寸丁的個頭,一身墨綠色短衣襟、燈籠褲,腰扎綁帶,腳蹬抓地快靴,收拾得緊縝利落。再看背后背著一桿不是兵刃的兵刃,那居然是一桿一人來高,比手腕還粗的鐵桿狼毫毛錐子。

  月樓無仙待打量清楚了那老者,正要問個究竟。大頭老叟還不等月樓無仙有所反應(yīng),他自己就仰脖子將剩下的百果酒是一飲而盡,放下壇子抹了把嘴,將這酒中滋味閉眼細(xì)品一番后,才又睜眼瞪著月樓無仙道:“這酒味百果爭香,初入口時,就覺清純?nèi)缍硕罐?,淡甜中又稍帶青澀。后味又如紅袖生百媚,卻不近煙火人家,勾人心魄。而你……”老頭兒停下沖著月樓無仙的鼻尖連連點指,又道:“你一肚子愁腸,作個詩也是酸不拉嘰的,滿身怨煩味道,喝這酒簡直是糟盡咯!”

  月樓無仙突見這老叟,驚訝得醉意已是散了一半,抹了兩把臉,瞪眼盯著老叟一指老頭兒問道:“你是何人?”

  老叟一晃悠大腦袋,捋著山羊胡道:“老朽蓬萊畫仙-醉筆翁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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