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于是看向二人問道:“小姑娘,剛才那行兇的歹人,你們……是否認(rèn)識?”
“我……我們不,不認(rèn)識?!弊筮叺哪俏皇墙憬悖坪鯎?dān)心自家妹妹說漏嘴,自己支吾著說道。
一看這番姿態(tài),沈言與沈徽相視一眼,心里盡皆了然。
后者當(dāng)即便擺開了官威,言明若不說個仔細(xì),便要將她一家抓起來。
俗語說,民不與官斗,更遑論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被沈徽這么一嚇,這對陳家姊妹立時嚶嚶抽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了行刺之人的來歷。
原來,那人竟是她們同村的鄰居,名字換作吳阿福,小時候三人經(jīng)常在一塊玩耍。
幾年前,阿福去外頭尋找生計,賺了些銀錢,近日回村便想上老陳家提親,卻不料,老陳家為了養(yǎng)活家中阿弟,已經(jīng)將姊妹賣于郡城的一戶官吏府上。
“這官吏?”沈徽指了指自己,“便是我了?”
陳家姊妹不言語了,沈徽見狀,老臉閃過一絲羞惱,想他近乎半百的年歲,到頭來還讓街坊那般說道,屬實丟臉。
轉(zhuǎn)而又覺如不是沈言在身旁,自己只怕難逃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結(jié)局,當(dāng)即感激涕零,對沈言說道:“今日,多謝先生相救了?!?p> “不必多禮,只是巧合罷了?!鄙蜓該u搖頭,眉宇間并未見得有多輕松。
聽陳家姊妹的話,她們也不知那吳阿福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而自己剛才試圖在其人身上種下濁青術(shù)的氣機,也宣告失敗。
那么,那柄刀刃上隱現(xiàn)的黑光,到底源自何處?
線索到此便中斷了。
沈言想了想,自覺不會在郡城逗留多少時日,但自己還未曾完全割舍凡俗掛念,這位曾經(jīng)的族叔,總是不能見死不救。
便尋了個由頭,留下一幅筆墨。
眼下他的敕令之法成于五行八卦的天地律令,而云篆則得自香火中神異的紋路,兩種道法皆已初通,此際即便不成法字,也能在筆墨中保留一定的神異。
“風(fēng)刀提過境,雷鞭掛當(dāng)空。”看著沈言緩緩寫下的這十個字,沈徽只覺一股秋日肅殺,風(fēng)雷齊鳴的氣象撲面而來。
“先生,好字,好字,只不過,這十字掛在院內(nèi),是否有些殺氣太重了?”沈徽收起這幅筆墨,不由問道。
“沈大人最近運勢不佳,拿這幾個字殺一殺邪祟也是好的?!鄙蜓哉f道。
此十字,精華便在“風(fēng)刀”、“雷鞭”四字,這刀是斬首之刀,這鞭是刑罰之鞭,兼之巽風(fēng)震雷之道是沈言看家本事,兩相準(zhǔn)備之下,對付普通妖邪已是綽綽有余。
至于再強一些的,這郡府城隍也不是吃干飯,應(yīng)該能護佑一郡官員的周全。
沈徽聞言,點點頭,也不再多說。
此際,他已將陳家姊妹暫時留下,等著后續(xù)事態(tài)發(fā)展再做處置。
而時近正午,到了吃飯的時辰,沈徽也命下人燒了幾個好菜,留沈言一同用膳。
前者是想好好與這位來歷神秘的先生交流交流,探清楚到底與本家有何干系,后者則有許多關(guān)于沈家的事想詢問。
而之所以沈言不親自前往滄州,反倒多此一舉地來這阜陰郡,無非是去了滄州,近鄉(xiāng)情怯,加上重獲新生,看到昔日親屬與自己不相熟識的那份孤苦之心作祟罷了。
二人心中各有計較,但相互之間又有一份親近之感,卻不曾藏著掖著什么。
沈言便漸漸了解到了沈家如今的一些境況。
于夢中差別不大的是,沈家身為以文道立足的世家,已有幾十年沒出過一位進士,而沈言的三叔祖,也便是沈家當(dāng)今家主沈壽成歲近八旬,近幾年身體不甚良好。
加上云谷二州協(xié)助蚩州鎮(zhèn)守越洲南荒之地,干系重大,又因為前朝遺留以及地域的問題,一向以滄州馬首是瞻,故滄州州守可謂是名義上越朝的南面王。
百年來,滄州州守皆是由滄州府本地的世家子弟擔(dān)任,為的是穩(wěn)固朝廷的統(tǒng)治。
但當(dāng)今圣上登位以來,國泰民安,乃至有余力兩面攻殺敵國,對內(nèi),自然見不得南部近三分之一的國土陷入鞭長莫及的境地。
如此一來,時任州守以及和州守親近的家族處境就顯得尷尬與微妙了。
“當(dāng)朝越帝么。”沈言眼中露出一絲緬懷之色,自己與他,可是做了近三十年和睦的君臣了。
即便以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這位越帝也是文韜武略皆遠(yuǎn)邁先輩的英主,相信此世也不會有多大更迭。
不過,他隨即想到張夫子那位一出生紫陽當(dāng)空,氣運顯貴的子嗣,又不禁陷入了另一種設(shè)想。
也是,畢竟只是黃粱一夢,不能完全當(dāng)真,若想護得沈家周全,還需自己做些功夫。
思緒回到飯桌前,沈徽便喚那夫人帶著女娃前來拜過,沈言瞧著給自己做過鬼臉,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終于記起了她是誰。
這女娃竟是自己那日后喜歡闖蕩江湖的一位族妹,自號阜陰女俠的沈秋荻,不過,眼下沈女俠還未曾及笄,所以只得一個乳名呼喚。
“你小名喚作秋兒,我說的可得?”沈言于是笑著問道。
“咦?你怎么知道?”秋兒神色略顯疑惑,但眼珠子一轉(zhuǎn),就一副了然的模樣,“喔,是爹爹告訴你的,哼,爹爹壞,娘說了,不能把女兒家的名字隨便透露給外人。”
“胡說,沈先生豈是外人,先生是我們沈家的貴客,還不快快道歉!”沈徽聞言,立時板下臉來,沈家家教極嚴(yán),他可不想讓自家女兒在這位先生面前失了禮數(shù)。
一旁的沈夫人見狀,連忙笑著接過話頭,道:“夫君,秋兒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大先生是儒雅之輩,不會與秋兒這混丫頭計較。”
“哈哈,尊夫人說得對,秋兒甚是活潑可愛,我看了亦是歡喜的很。”
“那,先生不若就收了秋兒為徒?”沈徽冷不丁地道出這么句話,吧沈言和自家夫人都是說的一愣。
而秋兒聽了,卻是瞪著眼珠子直直地盯著沈言,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