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身不由己

　　　　村長拿著大包小裹，乘著夜色敲響了周家的門，他走得晚，天黑才趕過來。身上有不少村里的村民給他的東西，村長回絕了不少，但還是有很多塞了過來。

　　有些破舊的木門慢慢打開，柔和的黃色燭光從屋內(nèi)照出來，那一瞬間村長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溫暖，臉上也露出笑容。

　　“相公？怎么這個時候過來？”

　　周氏又驚又喜，她跑回屋中將剛睡下的小彤叫醒，再出來時，愣在了原地。

　　顏稚與無極站在院中，村長驚訝的看著他們，問道：“你們......你們來是做什么的？”

　　小彤縮到了周氏背后，有些害怕，而周氏看著顏稚，有些不明白她的來意。

　　是來道謝的？看上去不像啊，倒像是來討債的。

　　顏稚沒有回答，而是對著小彤?dāng)[了擺手，笑著打了個招呼，小彤怯生生的彎腰鞠躬，動作幅度很小，他能認(rèn)出來顏稚和無極就是那日的賣貨郎。

　　“你的東西呢？我記得你帶出來了。”顏稚轉(zhuǎn)頭看著無極，見人表情有些疑惑，皺眉輕輕晃頭，示意著小彤的方向。

　　無極恍然大悟，取出包袱中占據(jù)了很大地方的木馬，交給了小彤。他回到顏稚身邊，心中的陰郁一瞬間解開，他明白顏稚的來意了，也明白顏稚為什么會知道自己帶上了這個。

　　村長看著這些舉動，露出一個苦笑，他又把木馬給忘了。

　　顏稚的來意他也清楚，她的一些小舉動他雖有察覺，但一直以為是錯覺，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于娘子安排的。

　　“進(jìn)來吧。”

　　村長將身上的包袱交給周氏，將門打開，又道：“來了怎么也要喝杯茶，你先帶小彤去別的屋子，別冷到。”

　　周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擔(dān)心的看著村長，等到他和這兩人進(jìn)了屋子后，她才帶著小彤走到別的屋子里。

　　小彤抱著木馬，問道：“娘，爹要和哥哥姐姐說什么？”

　　周氏笑著摸了摸小彤的頭，問道：“要是以后見不到爹爹了，你能跟娘保證乖乖聽話么？”

　　小彤低下頭，似乎在做著權(quán)衡，過了許久，才抬起頭帶著哭腔說道：“我保證?！?p>　　村長讓他們找地方隨便坐下，而后轉(zhuǎn)身去找了倆杯子，要給他們倒茶。

　　顏稚道：“要是放棄周氏，你可以繼續(xù)回村子當(dāng)村長。擁有于家的所有資產(chǎn)，雖然用著別人的姓氏，但將來整個于家都是你的。你也很有可能會升官，擁有比現(xiàn)在還要舒服的生活?！?p>　　“要是放棄于娘子，就代表著以上這些東西都不復(fù)存在，你沒有官，沒有錢，甚至還會得到過去村子里所有人的唾棄。但是你會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和孝順的兒子，以及一群跟你關(guān)系很好的熱心村民?！?p>　　顏稚與村長對視著，問道：“你選哪個？”

　　這個問題不僅僅是一道選擇題那么簡單，不管選哪一個，村長都會丟失很多東西，而村長不管選哪個。顏稚都會尊重他的意愿，她決定給村長一個機(jī)會。

　　只因當(dāng)下時代，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而村長確實(shí)是個好人，顏稚雖然為了真相，但有時也要也要切合時代背景。

　　村長毫不猶豫答道：“我留在這?！?p>　　這并不是一道難題，村長心中早有選擇，誠如顏稚心中所想。

　　身不由己。

　　村長摩擦著手中的杯子，仿佛在摩擦著時間的容器，他將過去的事情緩緩道出，而顏稚靜靜的聽著這場回憶之旅。

　　“我跟于娘子成親之前，根本沒見過面，直到新婚之夜，她把懦弱的我訓(xùn)了一頓，我躺在地上，才看清楚她的長相。我們二人一直相敬如賓，關(guān)系就連朋友都算不上，我不占理，不愿與她吵。而她覺得我是個草包，一直想和我大吵一架?！?p>　　村長苦笑，問道：“是不是很可笑？”

　　“當(dāng)時我家很窮，于家正好在招婿，她家富裕在全村都是有名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沒辦法反對。我也想過反對，但是看見家里破瓦寒窯，腦袋一懵，就騎上了那匹高頭大馬，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壯的馬，小彤喜歡木馬，也可能是隨了我?！?p>　　“我對于娘子只有敬佩，她也曾試圖溫柔以待，但我只有感動，于娘子也果斷，覺得我是個慫包后，就徹底放棄了，她畢竟是富人家的孩子，從小被人寵著長大，嫁給我苦了她?！?p>　　村長聲音漸漸發(fā)顫，強(qiáng)忍住悲意，喝光了碗中的茶。

　　“但是娘子她不一樣，我看著什么好吃的都想著她一份，看見什么好玩的也想讓她看看。那段時間我太幼稚了，我就像個孩子。即使我和于娘子共枕而眠，也是同床異夢。富裕生活與仕途我寧可不要，但是我不能不要我娘子和我兒子，我跟你回去道歉，你......”

　　木門被砰的一聲打開，打斷了這段停滯的時間，周氏欲言又止站在門外，看向村長，眼中滿是依戀。

　　“你都聽到了？”村長平靜的看著周氏，眼神如出一轍，他伸出手，而周氏很是自然的將手搭在了村長的手上。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對顏稚說道：“相公仕途正紅火，每次來都會跟我說將來說不定能做個大官?！?p>　　周氏的眼神化成一灘水，讓顏稚有些難過。

　　周氏又柔聲道：“怎么能因?yàn)槲曳艞夁@么多東西呢，我可以退讓的，我從未期待過相公能帶給我什么，陪我一起吃飯，看著小彤長大，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于娘子那我愿意跟著去道歉，你讓相公回去吧。以前從未有人待我這般好，與你相處的時候，我很開心，這已經(jīng)足夠了?！?p>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村長鬢邊的碎發(fā)，替他整理好衣冠，對顏稚笑道：“我早就遇見了有這么一天，就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相公不能毀掉自己的前途，就讓他回去吧。過去每日我都提心吊膽，現(xiàn)在能安心了?！?p>　　周氏的嗓音有些啞，顏稚沉聲不語，在這個時代，村長與周氏只能用錯誤挽救自己。

　　誰才是錯人，顏稚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村長也紅了眼圈，語氣有些急：“你出來說這個干什么，我的決定已經(jīng)定下了，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