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林影斜蓋小徑。
趙無忌走在前頭,苗空空跟在其右。路上多有雜草枯枝,踩在腳下有咯吱的破碎聲。
“丹師叔叫你隨我下山應該是為了你方便尋找百花種。”趙無忌左手提著四尺佩劍,右手背在身后。
苗空空點頭,這點她也有猜測。
趙無忌接著說:“前日蘇州城內有妖魔作祟,府衙上山請師叔出山。丹師叔忙于煉丹,便托于我來處理。”
“據(jù)我了解,作祟的妖魔有可能是三機派的門人?!?p> “三機派?”苗空空想起《俗世記》中記載的玉州城三機派,修的是機關巧器,也算是別具一格。
趙無忌:“嗯,說來這三機派還與你有些淵源?!?p> “聽師父說,你曾在殿上提起游遠山前輩?”
苗空空回想起那個穿著龍紋白袍的年輕男子,遲疑道:“那人確實自稱游遠山?!?p> “呵呵,這游前輩實際上是我們的師叔,不過早在百年前就已經離開瓊華宗了?!?p> “世有琴仙李蘭芳,一曲《破愁》聞者傷,這曲《破愁》是琴仙為師父所彈??蓱z師父一心向道無意兒女情長,所以琴仙最后與游師叔結為連理,隱居星霞谷?!?p> 聽著趙無忌所說,苗空空心中感覺奇怪。修道不能結婚嗎?不應該吧,也沒聽說修道就得斬斷七情六欲,難不成師父修的是童子功?
這琴仙也好生奇怪,喜歡師父為何又與游師叔結為連理?又為什么要隱居呢?
“后來有人傳謠《玉清仙法》在游師叔手中。三機派便圍下了星霞谷,并以火燒谷,威逼游師叔交出仙法?!?p> “游師叔自是不肯,與三機派大戰(zhàn)一番。劍狂游遠山一力敵眾,連連挫敗三機派四大護法,更是把七座機關力士砸了個稀爛?!?p> “那之后游師叔也不知為什么突然發(fā)瘋,現(xiàn)在更是杳無音訊。”
趙無忌長嘆一聲,仿佛那些過往已是塵埃落定,“你說你遇到的那人是游師叔,師父他們怎么能不驚訝呢?”
“原來如此……”苗空空聽后也傷感地連連搖頭,“不過,這三機派又與我有什么淵源?”
趙無忌解釋說:“師父曾親自登門拜訪三機派,也與其結下梁子。當時還有琴仙所拜的聽雨軒前去尋仇,而金鳴谷也攪和其中。最后不得已,大周朝皇室出面提議以小輩比試來定勝負,不然繼續(xù)鬧下去,整個大周朝都不得安寧?!?p> 苗空空愣住半響,才幽幽回道:“就是說,我得去參加那個比試?”
“嗯。”
“還有多久?”
趙無忌沉吟半刻說:“不到一年?!?p> 不到一年?我的天,為什么不早說?這我怎么辦?
“師妹不用擔心,各派有約定,參加的弟子都必須是最近新入門的弟子,實力與你不相上下?!壁w無忌出聲安撫。
苗空空定下心來,自己有系統(tǒng)在手,能偷取別人境界,難也就是難在種花一事上。
但是……真的不相上下?那個剛入門的魏懷秋都初窺十七層了!
不想了,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實力。
又行了半個時辰,二人總算是在日落之前趕到了蘇州城。
一路直奔府衙,看門的衙役在看過趙無忌手中的文書后,便恭敬地放行。
府內側堂坐著一位頭頂烏帽、紫色官袍的大員,青發(fā)長髯,手執(zhí)一卷公文面色凝重。
趙無忌緩緩拱手,輕聲道:“高大人?!?p> “啊。”似是一驚,他抬起頭見二人,立馬放下手中文書起身迎接,“愧對一聲高大人,趙仙長稱呼一聲高祿便可?!?p> “為官清廉,以民為天。稱呼一聲大人理所應當?!壁w無忌正色。
“哎,這妖魔作祟束手無策,哪里敢當?!备叩撟⒁獾秸驹谝慌缘纳倥?,“這位是……”
趙無忌:“家?guī)熜氯腴T的弟子,苗空空?!?p> 高祿點點頭,正色道:“早先有衙役來報,東城醉云樓有客人慘死,死狀相當凄慘,且是神魂所傷?!?p> “之后幾日,西城甜水巷也有一起命案發(fā)生。我們推測應當是奔什么目標而來,現(xiàn)在這人應該就在甜水巷中。”
甜水巷?
苗空空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就落入那個煙花柳巷,不過沒待一天便離開了。
當時自己遇到王爺和夏丞相那行人,不知道與這件事情是不是有所關聯(lián)。
趙無忌追問:“尸首還在嗎?”
“還在,跟我來?!?p> 二人隨著高祿穿過內堂,沿走廊到一間陰涼的房屋內。
屋內擺著四具保存完好的遺體,看樣子應該是用特殊方法處理過了,沒見到腐化的情況。
趙無忌蹲在一具遺體旁邊,兩指按壓在其脖頸處,約莫三息的功夫,幾縷黑氣從遺體的七竅里升騰而出。
高祿見此情形十分驚訝,連忙詢問:“這……這是怎么回事?”
“三機派的銷魂煙?!壁w無忌起身,“在來之前我就耳聞此事,現(xiàn)在只是確認一下。這銷魂煙只對開光境界以下的人有效,且數(shù)量稀少不足為慮?!?p> “如此甚好?!备叩撔挠杏嗉碌攸c頭,“此事涉及修仙者,案情重大,須要上書一封。二位仙長尋空房住下便可,明日我們再商討此事?!?p> 言罷,高祿便匆匆折回側堂。
趙無忌又打量一番四具遺體,見天色已晚,合上門帶苗空空離去。
走在路上,苗空空出聲說:“大師兄,我未拜山之前曾見到夏丞相和一位自稱王爺?shù)娜耍恢琅c此事是否相關?!?p> 趙無忌聽苗空空一一述說后微微搖頭,否認道:“兩件事并無關聯(lián)。不過,師妹你對這甜水巷熟嗎?”
“尚可,師兄問這個做什么?”苗空空面露疑惑。
趙無忌從百納袋中取出一層冰晶薄紗說:“這是天蠶絲紗,可以遮蓋面容?!?p> 說著,他將面紗系在苗空空臉上,“待會要去這甜水巷,以你的面容可能要出事情?!?p> 出發(fā)時已是日落月升。循北向南,一條內河將東西兩街一劈為二。
沿西街兩邊高懸著大紅燈籠,攤販叫賣連綿不絕。有曼妙女郎倚欄賣笑,也有當街游藝戲獅起舞。
苗空空來了兩次,每一次都是這般熱鬧,其中往來者令她大飽眼福。
再到甜水巷門前,有一賊眉鼠眼、四尺男子,厚唇上兩撇山羊胡,鼻翼上生黑痣。
他點頭哈腰,湊上前來諂媚說:“哎嘿,爺,您是來尋哪枝花兒呀!”
“看戲。”趙無忌正色,從懷中摸出幾兩銀子。
龜公接過銀子,兩眼圓睜,隨即又高聲吆喝:“二位雅客!樓上觀雨臺請!”
依舊鑼鼓喧天鶯鶯燕燕,一副奢華糜爛的景象。
前有粉裳女帶路,踏過水榭,轉過短橋,踩著紅木樓梯登上二樓看臺。
二樓算是雅清,可以憑欄看到一樓荷花池臺上的歌舞,也可以轉身看到蘇州半城的風景。
散臺有七桌,六桌皆滿,唯有靠里的那桌僅坐一人。
趙無忌抽椅坐下,笑道:“兄臺,不介意吧?”
“無妨,有人談笑豈能拒絕?”此人身穿青花長袍,氣宇軒昂。手持折扇,寫有極樂無窮四字,“在下程子健,兄臺貴姓?”
趙無忌拱手道:“免貴姓趙名無忌。程兄為何一人獨坐在此?”
“自然是等花魁李詩詩。”
“哦?這花魁有什么奇特?讓程兄獨自等候?”
程子健將折扇一合,用扇子指著臺下荷花池說:“趙兄初來甜水巷有所不知,今日所來之人,都是在等李詩詩出場?!?p> “這等仗勢?”
“哈哈!千金難求詩詩一首。甜水巷李詩詩的琴曲早已聞名蘇州城了!”程子健手打折扇,又見到坐在旁邊的面紗少女,“這位是?”
“師妹苗空空?!壁w無忌介紹到。
程子健拱手:“如蘭清慧?!?p> “程先生過獎了。”苗空空被夸的有點不好意思。
嘭——
荷花池旁兩邊禮花升空,炸出一片絢麗的色彩。
主閣兩邊紅帳緩緩拉開,輕紗動搖,兩列美女赤腳慢踩走開。
閣樓內有玉石臺,紅裳女子撫琴坐臺上。
青絲挽髻,搭以金釵玉飾。大紅拖裳,用金絲紋繡龍鳳呈祥。其面如嬌花、欺霜勝雪,萬般粉黛皆失色。
“她就是李詩詩?!背套咏⊙壑袗蹜俨谎?。
她就是李詩詩?靠,虧了!
十指撥動眾人心弦。
音起,鑼鼓皆停。
好似山間溪水,谷中回響,幽幽鹿鳴,鶴唳鴛飛。
臺上眾美女起舞,翩翩倩影,紗擺交疊,隱隱可見白玉翻飛。
音轉直下。
大浪起伏波濤洶涌,快如鼓點急促,有金戈鐵馬沙場點兵的韻味。
紅帳后交叉翻出披甲武旦,面點紅妝,手提花槍,英姿颯爽,在座之人無不拍手叫好。
弦音減弱。
兩邊歌舞也近結尾,退屏收尾,音中暗有秋傷悲感。
“確實值得一聽?!壁w無忌稱贊。
程子健也點頭應和:“李詩詩驚為天人,她的琴曲自然值得一聽。我近日偶得一盞青蓮花燈,想贈與詩詩,今日是個機會?!?p> 說完,他便從桌底提出一盞形狀奇異的純青色蓮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