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將很是不情愿的鄭尤夕帶回府時(shí),早已有人通傳說是二小姐回來了。
寧王老爹迎了出來,見到鄭尤夕時(shí),神色戚戚,像是想高興,又怕我會(huì)不高興,便收斂著。
我頓時(shí)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俯在寧王老爹的耳邊,我說道:“尤夕妹妹說,暫時(shí)又回來住?!?p> 寧王老爹佯裝生氣道:“自棄家門的逆子,為何又要回來?”
聽寧王老爹這么說,鄭尤夕又將她的倔強(qiáng)自尊“披”了起來,說:“我本也不想回來,只是她說我若不回來,便不讓我見蘭兒。”
寧王老爹一聽,真的生氣了,“既是不想回來,為何又要站在這里?”
“好,既然如此不想我回來,我走便是?!闭f著,鄭尤夕便要走。
“好了。”我大喝一聲,“你們都閉嘴?!?p> 寧王老爹神情忿忿呢,對我說:“旦兒,父王不是生你的氣。既然她這般有骨氣,你讓她走,省得見我如見了仇人?!?p> 我對寧王說,“父王,既然回來了,豈能讓她隨意又離家?省得外人戳我們的脊梁骨,丟棄女兒流落在外孤苦無依。再怎么說,她也算是我寧王府的血脈?!?p> “生而不養(yǎng),又怎算是父母?”鄭尤夕恨恨地看著寧王道。
寧王神色有些愧意,而我卻不得不說。
“你自小生在王府,吃在王府,十多年來,哪一點(diǎn)衣食住行不是賴著王府。雖說沒得富貴榮華至極,但卻也無病無災(zāi)地生長到了這般年紀(jì)。你又憑什么說父王生而不養(yǎng)?”我對鄭尤夕厲聲喝道。
“你可能會(huì)說父王偏愛于我,我富貴榮華金尊玉貴。但你可知?我自生下來便封了郡主,打小吃喝便都是自己的封賞,父王養(yǎng)你竟還比養(yǎng)我的花費(fèi)要多,你又如何能說父王生而不養(yǎng)?”
鄭尤夕在我這兩連問后,降低了氣焰。
見她不像方才那般像個(gè)刺猬,我便柔聲說道:“你回府來,定會(huì)比你在外頭流落要強(qiáng)。其一,你是我寧王府的二小姐,那裴家的大小姐雖是嫡出,又豈敢像今日這般刁難誣陷于你?再者,你離家在外近半年,既沒有為你生母報(bào)一分的仇怨,更是看著你的敵人一步步登高欺辱陷害你。若是你有寧王府二小姐的名號在,也不至于這般艱難凄慘?!?p> 她訕訕說道:“起碼我在靠我自己的努力在慢慢變好,總比你含著金湯匙坐享其成強(qiáng)。”
我諷笑道:“你變好了嗎?倚仗彥王對你的垂憐?還是依靠盧世桑對你的一次次護(hù)佑?這些不都是在靠別人嗎?”
她被問得啞口無言?!凹热欢际且揽?,你不妨靠寧王府。”
“靠寧王府?”她譏諷問道。
我不理會(huì)她的不屑,“都說大樹之下好乘涼。此世間,不要只看到許多士族子女依靠好出身好家門得了個(gè)好歸宿,但你也要看到她們乘了家族大樹的庇蔭,也是要自長成一棵大樹還家族一份綠蔭的。寧王府就是一棵大樹,足夠你依靠。但我也不會(huì)大言不慚說不圖回報(bào),只需你求得所求,變得如你說的那般好時(shí),在寧王府需要的時(shí)候,也還寧王府一片綠蔭便好?!?p> 鄭尤夕可能沒想到我鄭尤旦的嘴里會(huì)說出這番“大道理”,甚是驚訝地看著我。
我坐下,取了茶來喝,稍待了片刻,等鄭尤夕對我的話消化得差不多,才說:“要不要依靠自己唯一血脈相連的家族,去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待你見了蘭兒之后,再答我也不遲。”
我示意大山,將鄭尤夕帶下去,見蘭兒。
鄭尤夕神色怔怔地隨著大山走了。
我一轉(zhuǎn)回頭,發(fā)現(xiàn)寧王老爹竟是看著我,神色里充滿的驚喜?震驚?欣慰?
“父王,你為何這般看我?”
寧王如夢初醒,笑瞇瞇地說:“父王竟不知,我旦兒胸中有丘壑!”
我“嘿嘿”兩聲,“都是書里看來的,胡亂借來用,讓父王見笑了。”
“旦兒之話怎會(huì)是胡說?”
長公主?
我起身迎了從廳后走來的長公主,她走來牽了我的手,臉上甚是欣慰地坐下。
“旦兒今日此番話,讓母親深覺得我的旦兒又長大了。世人皆看我們一身榮華富貴,卻不知家族榮衰也維系于身。”
長公主看著我,眼里又多了許多心疼,“只是,母親我雖是欣慰旦兒這般小小年紀(jì)便懂得了這番道理,但也心疼你因此少了些天真爛漫?!?p> 我笑了笑,安慰長公主道:“近來經(jīng)歷了這般事,旦兒悔恨自己沒能早早地懂得這些道理。”
長公主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便也欣慰地笑了。
“母親,旦兒可否求您一事?”
“你說。”長公主此時(shí)眼里滿是慈愛。
我雙膝跪地,行了大禮,說:“旦兒想求母親收尤夕于名下,將她的名分改為我寧王府的嫡女。”
長公主臉上的喜色頓消,變得甚是嚴(yán)肅,“旦兒,你這是作甚?”
寧王老爹神色頓時(shí)也變得緊張,很是惶恐地看了看長公主的神色。
我柔聲安慰長公主,“母親,你先聽我說完,可好?”
長公主沒有拒絕。
“母親,郡國公府的王鳶受傷一事,雖說最后查明真相,母親也在秋華殿上據(jù)理力爭,還了我寧王府清白。但是,此是之后,旦兒心中的擔(dān)憂便與日俱增。旦兒怕......”
講到這里,我沒控制住聲音里的哽咽。
“旦兒怕什么?”長公主與寧王齊齊問道。
我將哽在喉間的氣吐了出來,說:“當(dāng)時(shí)父王在大殿之上受鞭刑,沒人曾站出來為父王辯駁求情一句,讓父王生生挨了那重鞭,讓旦兒深覺我寧王府勢單力薄。再有,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彥王雖是與母親親厚,但是奪嫡謀爭之下,誰又會(huì)顧念多少舊情?在秋華殿上可見,連皇帝舅舅都不曾顧念母親多少的兄妹之情。而外祖母年事已高,又能護(hù)我寧王府多久?父王多年蟄伏,不干權(quán)不參政,母親為了避嫌不過問朝中大事。你們護(hù)佑著旦兒時(shí)還好,若是往后,你們護(hù)佑不了旦兒,旦兒就真的是獨(dú)木難支,勢單力薄了?!?p> 此番話,許是前途叵測,許是對結(jié)局的預(yù)知,我竟把自己也講得涕淚不止。
“所以,旦兒深覺得,多一個(gè)人多一份力量。母親認(rèn)了尤夕為嫡女,她便是您名正言順的女兒,不管將來為她謀得哪般前程,對我寧王府來說,都是風(fēng)雨來時(shí)能夠相互依靠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