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后,陳世安就鮮少去給藍家送東西了,無他,實在是他已經(jīng)忙了起來。
威義堂越到年底就越忙,而陳家的果鋪也出了事。
陳家在鎮(zhèn)上有開有兩家果鋪,也是鎮(zhèn)上難得的賣水果的鋪子。
畢竟南地的水果種類多,家家戶戶又基本都會在院子里種一些果樹,城郊的山上更是成片的果園。
陳家的果鋪能開起來,是因為陳世平會跟隨商隊去北地,運送一些南地沒有的瓜果回來,甚至有些昂貴的貢果,他也會弄回來一些。
不管真假,總之南地的富商官吏是很喜歡的。
然而最近東邊亂了,流民四散而去,有些往京城的方向去,有些則往南地而來。
陳世平近日跟隨商隊去了北方,采買了許多諸如黨參之類的藥材,以及一些紅棗之類的干果,,新鮮的水果他也找了四五樣南地沒有的,準備帶回去專門賣給那些富商。
這些東西在北地買其實并不貴,但是運往千里之外的南地后,往往能賣出十倍甚至是百倍的高價。
路途遙遠,時常會有山匪攔路,以及地方官吏設定的收費關卡,然而以往遇到這些,往往是給些錢或者罕有的貨物,便能相安無事的通過了。
但是這次,從縣里往回走的時候,陳世平那一列商隊竟然就在牛角山附近被山匪劫持了。
山匪人數(shù)眾多,各個兇狠野蠻,他們拿著刀斧氣勢洶洶,個個都擺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王家給的那十萬兩,不僅養(yǎng)肥了他們的身體,還脹大了他們的野心。
他們從來不知道南地這里的人這么有錢,只要隨便綁架一個少爺,獲得的錢竟然能夠養(yǎng)活他們上下幾百號人幾十年。
于是,他們合計了一下,就又開始搶了,而且專挑那些商隊已經(jīng)讀書的書生搶。
前者本身就帶著貨物和銀子,后者能讀的起書,去的了學院,家里的條件和地位肯定都不差。
陳世平就被搶了,貨物和錢財兩空,還好他跟著兄長學了些拳腳功夫,在混亂中受了傷,卻也逃了回來。
自家弟弟被人欺負了,陳世安總是要幫忙的,他籌劃著該如何去牛角山找那些山匪的麻煩。
陳世安在威義堂十幾年,認識許多人,也了解諸多手段,許多消息他自然也知道。
他早看那些山匪不順眼,之所以一直沒動手,就是因為他聽說了那些山匪中,有些是從軍隊里逃出來的,在布防和排陣上面很有些手段,功夫也不弱。
貿(mào)然對上只怕不僅不能擊敗對方,還有可能反被對方擒住,得不償失。
陳世安忙的沒有時間去找藍依,而藍依竟然也沒察覺這一點,畢竟她今日鮮少出門。
聽藍暉說起,鎮(zhèn)上最近來了許多外地人,那些人占據(jù)了神廟,部分人直接賴在商鋪門口的廊廡下不走了。
當街搶東西的事件偶有發(fā)生,甚至有些人家一覺醒來,竟發(fā)現(xiàn)自己家里的東西都被翻過了,糧食被洗一空。
這些事件發(fā)生的并不頻繁,只是偶爾那么一兩起,那些人沒能抓到人,只能去衙門里告狀,然后不了了之。
這些事情并沒有引起鎮(zhèn)子上居民們的注意。
畢竟每年都有外地人流浪過來,老一輩的人已經(jīng)習慣,小一輩的還不懂。
藍暉說起這些的時候,向來凡事喜歡深想的藍欽就不讓藍依出門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跟藍依說:“近日鎮(zhèn)里生人越來越多了,阿依你盡量不要出門了?!?p> 藍暉也道:“正是,最近不知怎么的,好像亂起來了,連世平哥的貨物都被搶了?!?p> 藍欽道:“東邊亂了,那些應該是東邊的流民,只怕年后會更多?!?p> 說道這里,一家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東邊亂了,也不知道要亂多久,又要死多少人。
如果能早點平息還好,如果不能,到時候朝廷肯定要征兵,像藍家這樣的情況,兄弟兩個肯定是要去一個的。
藍母突然道:“我看,要不把阿欽過繼到大伯名下吧?!?p> 藍家大伯沒有兒子,找人給算過,說是這輩子只能過繼,而且還必須從同支里過繼。
藍欽顯然是非常符合的,如果過繼了,到時候征兵,兄弟倆就都不用去了。
至于以后會如何,那邊以后再說。
藍父是不同意自己兒子過繼給別人的,藍欽自己也不同意。
藍欽安慰母親說:“娘,這不還早呢,說不定亂不到這里來,就算真要亂,看這形式,估計也會等到明年或者后年,我們再等等看?!?p> 藍依一直沒說話,她心里有些亂,飯都沒怎么吃,她就回了自己屋里,拿出了那本壓在枕頭底下的《莽夫》。
書上是以陳世安被師弟背叛的事件作為開篇的,時間點是冬至。
而細看書中偶爾那么一兩句描寫到的當時的鎮(zhèn)子狀況,不難看出當時的鎮(zhèn)子雖然安逸平和,但還是有一些小混亂在發(fā)生。
比如書上說,陳世安在舞獅之前,去一個酒樓吃飯,就看到酒樓門口坐著三個乞丐,店小二的怎么趕都趕不走,最后還是叫了打手過來,將人給打跑了。
又說陳世安在輸了舞獅后,在回威義堂的路上,就看到有人拉扯著一個年輕女子往巷子里拐,那女子拼命呼救也沒有人理她,因為拉扯著她的男人對別人說,他們是一對夫妻。
陳世安沒有信,他順手救下那個女子,因為他聽到那個男人的口音不是本地的,而那個女子,是本地人。
諸如此類的描寫并不多,但是隨便找到幾點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流民暴亂的前兆已經(jīng)凸顯開來。
如今已經(jīng)是十月底,寒涼的空氣逐漸覆蓋在這座小鎮(zhèn)上,早晨的薄霧都仿佛挾裹著白霜,那些隨地躺著便能隨便將就一夜的流民,已經(jīng)開始在各個巷子里游蕩,見到有開著門的人家,便會停在門口,直勾勾的盯著屋里看。
許多人被嚇的連門都不敢出。
家里有男人的還好,若是沒有男人的,更是能被當場嚇的哭出來。
藍依原本還抱著僥幸,覺得這書所寫的不過只是一個杜撰出來的故事而已。
如今再看,她又不能確定了。
不過有一點她可以確定,那就是不管是鎮(zhèn)子的現(xiàn)狀,還是書中所描寫的鎮(zhèn)子的狀況,這個世道都會亂起來。
她要為自己的小命早做打算,就需要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