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彎月如鉤，淡淡的照著馬路，兩輛車在路上急速行駛。大胖子坐在第二輛車里，看著前方忽明忽暗的車流，耳邊只有輪胎沙沙的摩擦聲。他們的車駛過時，行人紛紛側(cè)目怒視，不明白車速為什么這么快。
司機就是剛才挨耳光的男人，腫著半邊臉說：“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瘦高個男人坐在副駕駛，望著路邊熙攘的人流，若有所思：“你說他們現(xiàn)在會去哪里？”
司機說：“不知道?！?p> 瘦高個男人說：“他一路帶著個女人逃到這，現(xiàn)在肯定疲憊不堪，如果是你，你會去哪里？”
司機扶住方向盤，想了一下說：“我會買飛機票回中國。”
瘦高個搖頭說：“他不會，他現(xiàn)在一定是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養(yǎng)精蓄銳，如果實在逃不掉就準備和我們拼個魚死網(wǎng)破。”
司機有些不相信：“就憑她一個人？”
瘦高個男人說：“憑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這么做，你如果想找地方睡一覺，會去哪里？”
司機說：“那當然是旅店?！?p> 瘦高個男人說：“首爾中國人聚居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大林，他剛剛從這里逃走，另一個是安山，我想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那了，那里中國人多，很容易找到落腳的地方?！?p> 司機說：“那我們現(xiàn)在去安山？”
瘦高個男人回頭和大胖子商量：“大哥，我們現(xiàn)在去安山？”
大胖子點點頭：“好，我們?nèi)グ采綐闳兆兊木瓢?，讓他把人找出來?！?p> 安山是首爾最早的中國城，簡直就成了中國人的自治區(qū)，大街小巷隨處都有中文招牌，各地方的風味小吃，像炸麻花、烤羊肉串，油炸臭豆腐，在這里都可以見到。
兩輛車進了安山，天已經(jīng)很晚，娛樂場所的霓虹燈遠遠近近的閃爍，街上很熱鬧，有很多濃妝艷抹的韓國大媽招攬生意，有車在她們附近緩速駛過，她們就跟在車窗外，不停跟車里人吹捧她們店里優(yōu)惠的價格和優(yōu)質(zhì)的服務(wù)。
汽車緩緩擠出人流，拐入一條林蔭道，他們提高了車速，沿著一條公園外連綿的波形矮墻行駛，停在這條路上唯一一家沒有中文標識的酒吧門前。
酒吧里人頭攢動，數(shù)不清的胳膊在忽明忽暗的炫光下?lián)u擺，音樂聲震耳欲聾，大廳盡頭的舞臺上有個女郎在熱火朝天地表演艷舞。男人們手里端著酒，用貪婪的眼光盯著舞臺上瘋狂扭動的女郎，那個白的耀眼的女人用她柔軟的肢體博得陣陣尖嘯和喝彩。
大胖子帶著人在人堆里左推右搡穿過去，順著樓梯上二樓，樓梯口站著兩個表情嚴肅的彪形大漢，看到大胖子上來忙鞠躬迎接，帶著他們進了一間裝飾豪華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彌漫著濃郁的香水味和雪茄味，樸日變靠著椅背半躺在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后面，嘴里叼著半截雪茄，身上坐著一個穿著校服但體態(tài)豐滿的女學生，看到大胖子從門外進來，忙推開女學生，繞過桌子，規(guī)規(guī)矩矩向他行了個九十度的禮說：“大哥，這么晚您怎么來了？”
大胖子一屁股坐進沙發(fā)里，擦著汗說：“你給我查查有個叫王巖的中國人住在哪家旅店?！?p> 樸日變說：“王巖是誰？”
瘦高個接話：“你先別問了，快派人去找，還有個女的跟他在一起，也是中國人，護照上的名字是崔今善?！?p> 樸日變不敢怠慢，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大胖子靠在沙發(fā)上，一把把向后捋頭上亂發(fā)，沖正準備離開的女學生說：“你，你，就是你，去給我倒一杯加冰的伏特加，多加冰塊，我快熱死了?！?p> 女學生屁股一扭，裝沒聽到，樸日變瞪了她一眼，她才踢踢踏踏向酒柜走去。
樸日變收起電話說：“大哥，只要這個人在安山，馬上就會有消息?！?p> 很快女學生就端來一大杯酒，大胖子點點頭，搶過來一飲而盡，把酒杯還給她，看著女學生離去的背影不壞好意地笑。
果然很快電話響了，樸日變急忙接聽，答應(yīng)兩聲后，高興地說：“人找到了，離這里不遠，我?guī)銈內(nèi)?。?p> 旅店大廳里空無一人，燈光昏暗，一個頭發(fā)微禿，穿著舊短禮服的男人在門口迎接他們，看他們過來，遞給他們一把鑰匙說：“人在四零二房間?！?p> 大胖子不放心地說：“人沒離開過？”
他說：“沒離開過，不過有幾個人進去好久了。”
大胖子臉色變了：“什么樣的人？”
他說：“戴著墨鏡，帽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我也不敢多問?！?p> 大胖子說：“你怎么知道他們?nèi)チ怂姆块g？”
他說：“他們一進來就打聽‘王巖’住哪里，我不敢不告訴他們。”
大胖子臉色沉重，所有所思，樸日變拍著胸脯說：“大哥您放心，這里是安山，我隨便打個電話就能叫來幾十號人，他找多少幫手都沒關(guān)系?！?p> 大胖子搖搖頭，苦笑，帶著人擠進電梯，到了四零二房間門口，他又開始猶豫。樸日變拿鑰匙朝鎖孔里捅，門被推開了，往里看，有兩個男人在房間里對坐飲酒，桌上擺著幾瓶韓國燒酒，白色的快餐盒敞開著，盛著幾樣打包帶來的下酒菜。
大胖子一腳踹開門，率先闖進去，進了房間他又怔住了。房間里坐的兩個男人，一個是王巖，另一個臉上帶著一條長長的刀疤，從眉梢到嘴角，幾乎把整張臉劈開，傷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干癟收縮，密密麻麻的針腳扭曲如蜈蚣。
靠桌子里邊，還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在門外看不到，聽到突然門響，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大胖子看到這個女人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
刀疤男人攙起地上的漂亮女人，扶著她坐到椅子上，指著桌上的一包瓜子說：“你替我把這些瓜子剝開，韓國人嘴笨，不會像中國人那樣用牙嗑瓜子，你攢到一把我再一口吃下去。”
漂亮女人低著頭，不敢看大胖子，哆嗦著抓把瓜子剝殼，刀疤男人看著大胖子說：“你現(xiàn)在真出息了，敢踹我的門，不是前兩年跪地求饒的那個胖子?！?p> 大胖子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安，安大哥，我不知道你在這?！?p> 刀疤男人說：“我聽說你后來投靠了七星幫，這兩年混得還不錯，可這里是首爾，你們老大到這也不敢跟我這么放肆。”
大胖子的臉已經(jīng)全無血色，揮手讓身邊的人退出去，渾身哆嗦著，一步步挪到刀疤男人面前，勉強擠出笑容說：“安大哥，我真不知道您在這，我要是知道，借我個膽子也不敢來這里。”
刀疤男人看著他說：“你這大張旗鼓的到這來找誰？”
大胖子狠狠瞪著正剝瓜子殼的年輕女人，嘴上雖然不說，眼睛里卻充滿憤恨、怨毒之色，就像是恨不得立刻跳起來，一口把這個女人生吞活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