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與帝都相距百里的玉白山中,墨棋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烏鴉停在他肩上,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辛苦了。”
上次讓它去監(jiān)控墨晞羽他們,卻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東西慌慌張張地跑回來,修養(yǎng)了好幾日才肯接著做事。
差那么一點,他就想直接弄死這只鳥了。
墨棋尋到平日里放置鳥食的暗格打開,露出里面顏色鮮紅的肉,任烏鴉飛過去大快朵頤。
烏鴉撲棱著翅膀飛到暗格邊上落下,“嘎嘎”地叫喚著。
墨棋擦拭了一下手中的弓,慢慢回想這次所“看”到的一切。
?幾日前,他在帝都的暗線突然快馬加鞭傳來了消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辛家被抄家了。
墨晞羽帶人干的。
墨棋知道后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他自認為挺了解墨晞羽那個人。
多疑,虛偽,城府極深,把所有事都看得很清楚,為了達成目的步步為營,不擇手段。
?就像他一樣。
?跟這種人打交道,無異于與虎謀皮。
?因此即使墨晞羽的權勢令他極其心動,他也沒有刻意表示出拉攏。
后來知道墨晞羽選擇了他那個七皇弟,他心中就非常不安。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跟墨晞羽對上,弄的兩敗俱傷。
不過誰讓她站在了他的對立面,冬獵時原本以為可以借著辛家的手除掉這個人,不想居然失敗了。
虧他跟那個人費了老大的勁兒撬開墨晞羽身邊那條狗的嘴。
帝都世家皇子之間那微妙的平衡關系,墨晞羽再清楚不過。
現(xiàn)在打破平衡,對任何人都沒什么好處。
可墨晞羽還是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扳倒了偌大的辛家,直接將墨竹的最大競爭對手給踢了出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墨棋喃喃自語。
墨晞羽可是給他惹了不小的麻煩。
如今,墨晞羽庇護著墨無罹,以墨竹的性子,墨竹再怎么蠢,他絕不可能在如今對墨無罹動手。
而墨揚又失了勢,等墨竹徹底厭煩了墨揚這個玩具時,那個瘋子就會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
趕盡殺絕,墨竹絕對做得出來。
真到了那個時候,為了自保,他將不得不暴露自己。
屆時,他多年部署,就會功虧一簣。
墨棋非常懷疑,墨晞羽是為了詐他。
否則他實在想不出,墨晞羽此步到底是何目的。
墨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去幫幫墨揚,讓他活得久一些。
讓墨竹跟墨揚斗個你死我活,他便只用集中精力對付墨晞羽。
墨揚這么好的靶子,可不能就這么沒了。
他招招手,正在吃東西的烏鴉立馬飛了過來,撒嬌般蹭他。
仿佛在感謝他的恩德。
烏鴉才食了生肉,鳥喙上還沾了些許血肉,鳥身上一股血腥味。
?漆黑的眼珠子,閃著興奮的光。
?“小可愛,去幫我做點事。”
?墨棋將它的鳥喙移開,誘哄般輕聲道。
?烏鴉好像聽懂了,安靜下來,歪著頭看他。
?墨棋任它站在肩上,去書房寫了一封書信。
他將小紙條卷起來,綁在烏鴉的腳上。
“去帝都幫我送個東西?!?p> 烏鴉看看自己的腳,過了一會兒才飛出窗外。
…………
墨晞羽聽說辛家失而復得的那批原石開出了質(zhì)量不錯的原石,還跟云國做了一筆交易。
然后她就讓人護送著那些殘黨回帝都。
同樣派出了人手護送的還有墨無罹。
最終,辛家的人順順利利地回到了帝都,并被人帶到了墨揚面前。
他們跪在墨揚的面前,把銀票交給了他。
墨揚瘦得可怕,面上透著陰郁的神色。
那些人進來的時候就看出,大皇子府已經(jīng)落魄了。
到處都是未能即使清掃的雪,看不到一個下人。
他們想帶著銀錢離開,可墨揚已經(jīng)知道他們回來了,他們便不敢離開,害怕遭到他的報復。
?“殿下,我們需要這筆銀子打點?!?p> ?辛家的那些殘黨帶回來的銀子已經(jīng)達到了令人眼紅的地步。
年琴附在墨揚耳邊輕聲道,美眸中劃過一絲勢在必得。
在年琴數(shù)日不懈的努力下,墨揚終于同意自己去找人合作。
這等于放下他的尊嚴。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若是想活,便只能茍且偷生。
墨揚只能接受。
“我知道?!?p> 墨竹最近沒有來找他麻煩,不知道在憋著什么壞主意,令墨揚有些心煩。
對于這個所謂的皇弟,他只剩厭惡與恨意。
他讓人對他做的那些事……
墨揚握緊了手。
他真的,太想站回去了。
“你們?yōu)樾良肄k事多年,這些銀票給你們,離開帝都,再也別回來?!?p> 那些人誠惶誠恐地接過銀票,不敢相信墨揚居然沒有殺他們。
“走吧?!?p> 他們從地上爬起,快速離開。
墨揚能放他們走最好,如今他們可不想跟著他。
打發(fā)走了那些人,墨揚看了看外面,輕聲道。
“出來吧?!?p> ?一個人從窗外翻進來,穿著平民的便服。
他的聲音悶悶的。
“見過大殿下?!?p> 年琴好奇地看著他。
這是什么人?
“你是哪方的?”
墨揚單刀直入,一針見血。
“我家殿下說了,他可以幫助大殿下。”
“墨棋?”
?墨揚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誰。
畢竟此時墨竹恨不得弄死他,墨無罹又是觀望的態(tài)度,除了墨棋外,他想不到其他人。
“大殿下,請不要直言六殿下的名諱?!蹦侨说溃傲钕率俏ㄒ荒軒椭娜?,希望您能拿出對合作伙伴最基本的尊重?!?p> 一板一眼的回答,除了合作意向什么都沒有透露,而且并沒有深談的意思,一聽便知受過訓練。
墨揚從來沒想到,在他們眼中最沒有威脅的他的六皇弟,居然還藏了一手。
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訓練出這種人,也能說明他有很多的底牌是他所不知的。
想不到,最后居然是這么個被他從小瞧不起的人。
眼見墨揚面露嘲諷,年琴趕緊開口勸阻。
“殿下,我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墨無罹說過,讓她促成殿下跟墨竹的合作。
這是她的任務,她別無選擇。
?墨揚沉默了很久,才終于開口。
“告訴六殿下,本皇子同意了?!?p> 墨揚道。
“這是本皇子給他的一點見面禮,希望他不要讓本皇子失望。”
墨揚拿出一沓銀票,出手極其闊綽。
那人從善如流地收下,回答道:“大殿下的話,屬下會帶給殿下?!?p> 至于墨棋到底會怎么做,就跟他無關了。
墨揚起身送那人從后門出去,看著他隱入熙攘的人群。
明明又重新有了希望,但他并不開心。
“殿下。”年琴摸了摸他的額頭,溫柔大方,“可是不舒服?”
?墨揚搖了搖頭,抓住她的手。
?面前的少女,是他這段時間唯一的希望。
?“待三月開春,我便到年家迎娶琴琴?!?p> ?他遲早會重新得到一切,年琴等了他那么多年,于情于理,他也絕不會解除婚約。
?年琴愣住。
?墨揚抱住年琴,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
?“現(xiàn)今我不同往日光輝,不能許琴琴紅妝十里。”他頗有些愧疚,“日后定會給琴琴補上?!?p> ?年琴回擁住他,滿臉幸福。
?“只要能嫁給你就好了。”
?終于,還是等到了啊。
?“今生只愿飲琴琴一瓢?!蹦珦P認真地將她耳邊的發(fā)絲別至耳后,“琴琴,我愛你?!?p> ?年琴紅了臉。
??“討厭。”
?她難得害羞,一把推開他。
?大皇子府中落魄空寂。
?雪花飄落下來,早已積成厚厚的雪層而無人打理。
?少女背對他站在雪地中,就輕而易舉地占據(jù)了他的整顆心。
日后再如何絕望,他內(nèi)心中最深的部位,也始終私藏著這份美好。
?——至此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