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霜殺百草
前方逃竄的陸抬突然停下腳步,涂松愣了下,生怕有什么陷阱,也趕忙跟著剎住腳步,生怕有什么陷阱。如今他是真的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疑惑不解地定眼望去,只見前方已經(jīng)沒有了去路,陸抬逃命方向上懸崖峭壁驟現(xiàn),黑氣叢生,突兀阻斷了去路。
心情大好的涂松直呼天助我也,他望著陸抬開口道:“前方懸崖底下是一條古怪的流沙河,就算是我,以這副身軀下去都得少了半條命,你就更別說了,就算你體魄再如何強悍,也撐不過幾息工夫,便會尸骨無存。”
陸抬低頭望去,只見此河深不見底,河水呈現(xiàn)詭異的綠色,不時有樹葉或者一兩顆小石頭掉進(jìn)河里,卻是瞬間響起一片嘈雜的嘶嘶聲。這種現(xiàn)象,像極了陸抬那年化學(xué)課上,白發(fā)蒼蒼的化學(xué)老師神神秘秘地用鑷子夾起一小塊金屬鈉放進(jìn)水中的劇烈反應(yīng)。
陸抬盤坐著,長呼出一口氣,“不逃了。”
其實剛剛重傷涂松,趁著他發(fā)動大招后虛弱,行動不便時,陸抬是有機會跑掉的。不說其他,溜回石碑城,之后渾水摸魚見機行事總是沒問題的。只是如此一來,難免傷及無辜,說不定事了后,功德都會被扣成負(fù)數(shù),陸抬這才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不過事情發(fā)展到這局面也無傷大雅,頂多就是死了回檔搬救兵的事。只不過如果有的選擇,陸抬不想動用回檔就是了,畢竟他也不知道回檔會回到什么時候,萬一直接回到上次還沒晉升武極境的時候,然后他還需要重新修煉淬體,重新下山積攢功德,陸抬覺得自己一定會瘋的。
陸抬優(yōu)哉游哉地盤坐著,點兵點將般依次排列出七個法寶,置于身前,手心還裝模作樣地拿著一把九蕉扇。
涂松嗤笑了一聲,“我最是見不得你們這故作瀟灑的做派?!?p> 沒等陸抬回話,他笑道:我自幼是個道癡,不喜往來,喜歡獨自在西屏山上悟道修行。某一天,正值朝陽噴薄,天地誕生第一道陽光,我在山巔低頭望去,只見霜花遍地,一夜之間欣榮花草全部枯死,天地皓婉如皎月,這才曉得山下為何有那濃霜猛于烈陽的古諺。我心有所感,這才悟得這招‘霜殺百草’。
涂松輕輕拂袖,不見有什么東西甩出,以他為中心,方圓十丈內(nèi),所有花草樹木皆如枯死般凋零。陸抬心感不安,倉促間再顧不得瀟灑,他調(diào)動所有法寶圍護(hù)己身,又用靈氣催動手中九蕉扇,頓時便有狂風(fēng)肆虐,傾巢涌向涂松。
涂松無動于衷,肆虐狂風(fēng)吹得他倒滑出去數(shù)步,但也僅此而已。反觀陸抬這邊,所有圍護(hù)法寶瞬間如同被落寶符打落般齊齊掉在地上,而且無一不滿布風(fēng)霜,亮度驟減。自從踏上修行后,陸抬就再感覺不到什么天寒地凍,可此時卻感覺體內(nèi)有一股寒氣直竄。
修行之人大抵如此,饑不飲食,寒不添衣,這不是裝,而是體內(nèi)靈氣自行護(hù)體使然。橘頌峰上,也就只有杜畢書會翻閱古籍,研究著如何關(guān)閉停止這股靈氣的運行,然后走街竄門提醒人早晚天寒勤添衣。
他還會在大雪天里,一腳踏進(jìn)等人高的積雪里,雖然凍得瑟瑟發(fā)抖,依舊高喊讓二師姐去找他。這時候,二師姐揪心不已,會使勁拍打大師兄王富貴的頭,讓他別在那杵著當(dāng)木頭,快去把雪地里凍得鼻青臉腫。
陸抬此時被凍得直打哆嗦,手腳麻痛,漸漸地感覺不到知覺。不僅手腳,他感覺體內(nèi)五臟六腑都要被凍壞了,明明此時癱倒在地,背部硌著一塊大石頭,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睡意漸漸襲來,陸抬知道這一睡就再也起不來了。陸抬趕忙咬咬舌尖,不時便有猩紅的鮮血滲出他的嘴里,竟是借著這點疼痛感,他才有一絲氣力運行體內(nèi)的靈氣療傷。
涂松也不好受,臉上泛起一陣病態(tài)的慘白。此種秘法比之先前的重生之術(shù)還要霸道幾分,有傷人和,須得以自身壽命為代價,這也就意味著何昊羽這具身體至多不過數(shù)年時間就行將報廢了。占據(jù)境界上的優(yōu)勢,依舊使用這種秘法,足可見他已經(jīng)對陸抬重視到了何種程度。
汗水從額角處滲出,還沒等順著臉龐滾落,就已凝成冰霜。陸抬雙手顫抖不已,想到杜畢書時,仍是笑出了聲。
臉色蒼白,累得癱倒在地的涂松皺著眉頭,“你笑什么?”
陸抬嘴唇微動。
對于這種帶有親人的親切問候,涂松淡淡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媽早死了?!?p> 他認(rèn)真的想了想,“我娘的模樣,在我腦海中總是模模糊糊的,但好些事我還記得一清二楚。我記得每年霜降這天都是半喜半憂的,喜的是因為我媽是個賣水果的推車小販,我們那兒有霜降這天買柿子和蘋果吃的習(xí)俗,柿子蘋果,寓意事事平安。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同行來找我家買栗子和柿子,寓意利市。
我們那的習(xí)俗是不能吃自家賣的水果,否則會不靈驗,故而我媽總會在收攤前去撿選別人挑剩的柿子,蘋果和栗子來吃。學(xué)塾里煩死人的老頭子常說開源節(jié)流,小家小戶的,無法開源,自然得再節(jié)流一事上下一番功夫。”
涂松頓了頓,繼續(xù)道:“而憂的自然是因為天冷,霜降后便是立冬嘛。大戶人家墻頭蓋得比人還高,當(dāng)然無所謂。露深花氣冷,霜降蟹膏肥。對于他們,霜降只是吃蟹的好季節(jié)?!?p> 可能自覺廢話有點多,涂松搖搖頭,趔趄起身,向陸抬步步逼近,絲毫不給他療傷的機會。
陸抬握緊拳頭,指甲深陷入肉里,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借著這份疼痛感帶來的一絲氣力,他收起地上的幾件法寶。這些法寶他寧愿給出去,到時候再想辦法拿回來,也不想平白在法術(shù)和法寶的對拼中毀壞。
無論自家?guī)熜趾椭迸疅o良師姐表現(xiàn)得如何大氣,但也絕不是自己隨意揮霍的理由。他們給是一回事,自己用是一回事。雖然他們從來不說法寶用壞了要如何如何的,但自己這個小師弟不能不當(dāng)一回事,天底下哪有光顧著揮霍自家人家底的小師弟。
念及于此,他縱身往崖底跳去。
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你這混賬王八蛋手上!
倍感虛弱的涂松眼睜睜望著陸抬往崖底跳去,做不得絲毫動作,耳邊還傳來陸抬奇奇怪怪的話:
“老子上路扛壓這么久,你個錘子的懷沙宗是在野區(qū)刷微信步數(shù)嗎?老子香蕉你個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