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成為大人
從微笑中走出來的陳默行走在灑落金光的街道上，跌跌停停，低著頭，看起來極不平衡。
今天很開心，陳默覺得今天是個有意義的一天，比起在暗無天日般的網(wǎng)吧浪費掉一天，這簡直是天堂，但陳默想，也許是因為新鮮，之后自己還是要回到那“暗無天日”般的世界，因為自己還要生活，還要賺錢養(yǎng)活自己。
在那條金黃的街道上，陳默微微揚起頭，在下邊的街道上看到了蹲著發(fā)呆的露霜，陳默沒有上前打招呼，反而像沒事人一樣的往下走去。
露霜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塵，便向前緩步前進。
陳默的步伐比露霜要快一點，一前一后，緩緩拉近，露霜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后，陳默則是看著露霜的背影緩步向前，有時低著頭，目視著地上，露霜也不回頭，兩人就像是被定格的玩偶一樣，但卻又更像是大灰狼要吃掉小綿羊時的跟蹤，露霜好像知道身后的是陳默，但兩人就是無言，不回頭，有時快近的時候，陳默又會故意走慢，然后把距離又拉回到原來的距離。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緩慢行走，金黃的霞光照耀在他們的臉頰上。
陳默時不時低著頭幻想，像一條不知何去的喪家之犬。
露霜時不時眺望著遠方，像是站在冰城上眺望的公主。
兩人不知走了多少公里，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好像唐僧取經(jīng)，但露霜不是唐僧，陳默也不是那個能頂天立地的齊天大圣。
雨涵坐在陳燕的單車上吃著老冰棍，陳燕也吃著老冰棍，正當含著冰棍要騎行的時候，轉(zhuǎn)眼看見了陳默在跟蹤露霜，雨涵也瞅見了，但沒有說話，低著頭，看著編制交錯的車椅。
陳燕氣不打一處來，猛的騎單車到露霜面前，陳默看到陳燕，居然情不自禁的害怕了起來，停下腳步，忍不住微微后退。
陳燕大聲對著陳默吼叫道：“想不到你這么惡心，居然跟蹤人家！”
露霜回頭一看，陳默尷尬的差點想從街道的懸崖上跳下去，拼命的揮了揮手，表示自己并沒有做出這種惡心的事情。
露霜也知道陳默并沒有跟蹤自己，露霜能感受到陳默在自己身后，而且有時居然能感受到陳默低著頭思考著什么，很神奇，說實話，但露霜保持著沉默，倒不是想看陳默出丑，但就是怎么都說不出話來。
被陳燕罵的狗血噴頭，陳默差點怒氣就直接炸了，如果心態(tài)差點就直接上去打了，如果不是君子留在心中，早就破防了，哪還能在這解釋。
陳燕差點就要上去和陳默打架，陳默臉色突然一冷，你說我也罷，如果你打人，我特么等下直接把你從這里踢下去，陳默忍不住嚴肅的目視著陳燕。
雨涵制止了陳燕，阻止了一場鬧劇出現(xiàn)，雨涵也看得出來，陳默有點怒氣了，等下如果打起來，陳燕肯定遭殃，等下勸都不一定勸得住，陳燕也感覺陳默好像是生氣了，也放棄了打人的想法，但罵人這功夫依舊沒減。
陳默忍不住想上去打一架，和雨涵等人交惡就交惡，反正無所謂，實在不行作業(yè)就抄潤楠的，反正都一樣，潤楠成績還好點，陳默內(nèi)心忍不住惡意的想法像噴泉一樣涌現(xiàn)。
但很快又像泄了氣的皮球，吐了口熱氣，開啟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技能。
陳燕拉著露霜就要離開，雨涵轉(zhuǎn)身的時候斜著眼看了眼陳默，沒有說話，也跟隨著陳燕離開，露霜回過頭，看陳默愣在原地，想說些什么，話卻卡在了喉嚨。
陳默的心情無比低落，他沒有去過海，但卻依舊能感受到那種被寒水包裹的刺痛感，全身雞皮疙瘩涌起，汗毛直起，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打算和陳燕狡辯什么，人家怎么想他都無所謂，至少陳默是這么想的，陳默也不生氣于露霜和雨涵不幫自己說話，怎么說的，有些東西就當是自認倒霉罷了。
眺望著遠處的天邊，突然感覺世界變得不一樣了，和自己看的世界不一樣，好像世界都是污穢不堪，說不上世人皆醉我獨醒，但卻有種悵然若失，靈魂出竅之感。
“我落后人太多了，別人在很多事情上領(lǐng)先我太多了，在命運為我安排的時區(qū)里，我分不清前后，也分不清對錯，我是那蕓蕓眾生的普通人，接受著普通的平庸，綻放著熱血卻茫然的生命力?！?p> 陳默分不清自己為什么會想那么多，只感覺腦海里的想法如泉眼一樣涌現(xiàn)，絡(luò)繹不絕，宛如無窮無盡。
遐想成了他腦海的世界，巍峨的大山被幻夢包裹，揚起頭，再一次看向紅霞，里面似乎藏著蜿蜒的神龍，眺望著遠邊落下的太陽，宛如金烏下海，只可惜不再有夸父那樣偉大的神人。
人要學會奔跑，那是生命存在的真諦。
又不知走了多久。
陳默孤寂的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仰起頭一望，對面是懸掛在天邊的橙黃太陽，平靜的湖面上閃爍著波光粼粼金光，縱橫交錯的樹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陳默有點不想走了，漆黑的眸子里茫然一片。
“喂！”
陳默回頭一望，見雨涵在叫自己，陳默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雨涵一上來就道歉道：“抱歉，陳燕只是太緊張了，她不該那么說你的，我替她給你道歉。”
陳默沒有快速回答，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就只有繼續(xù)走路。
雨涵跟在陳默旁邊，她以為陳默很生氣，所以抿著嘴，也沒有說話。
剛好要路過容婆婆家，露霜坐在門檻上張望，見到是陳默，立馬回頭轉(zhuǎn)過身跑進家里。
陳默不語，也沒有覺得什么不好的。
但就在陳默離容婆婆家不遠的時候，露霜突然竄出來，然后雙手捧著一節(jié)西瓜，陳默停下，露霜將西瓜遞上，一句不言。
陳默淡淡一笑的揮了揮手表示不用。
露霜放下西瓜，陳默望著那雙漆黑的眸子，霎那間，他感覺露霜仿佛馬上就要落淚而出。
呼嘯的風吹過，露霜的眼角露出淚珠。
陳默一嘆，接過西瓜，猛的一掰，西瓜分成兩半，然后在一半那里再分一半，陳默將分一半的那兩份給了露霜和雨涵，自己吃獨大的那一個。
雨涵接過西瓜，瞪著眼看著陳默，露霜也看著陳默，陳默淡淡一笑，徑直的離開，揮了揮手，表示不用跟著。
走到已經(jīng)看不見小鎮(zhèn)的時候，陳默吃了西瓜上的尖尖角便將西瓜丟進垃圾桶，陳默的這塊里面其實早已發(fā)酸了，能吃的地方就只有露霜和雨涵那一塊，露霜和雨涵沒有什么經(jīng)驗，但他早有經(jīng)驗了。
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還有點欣慰的想笑，之前的陰霾也瞬間消散。
再一次眺望著遠方的天空。
金黃的云朵像開屏的孔雀一樣，身姿優(yōu)雅。
……
在學校里，陳燕居然給陳默道歉了，并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陳燕在客座上飛快的轉(zhuǎn)身，然后飛快的道歉，然后非常不服氣的趴在桌子上寫起數(shù)學作業(yè)。
陳默看著早早來上學的陳燕，沒有說話，教室沒有什么人，陳默再一次站在走廊上眺望著窗外的炊煙，炊煙冉冉升起，有黑有白，但終點一樣，到達的目的地也一樣。
陳默看著這些炊煙就會變得心情安靜，他再一次陷入自己編織的幻夢里，這一次，他感覺自己的幻夢愈加真實，仿佛觸手可及，在臨近期末的時間里，他一點都緊張不起來，甚至好像比以前還要松懈。
老妖婆曾經(jīng)找過陳默，說她感覺陳默很特別，有一種同齡人未曾擁有的成熟和心智。
陳默問老妖婆：“那同齡人應(yīng)該有怎么樣的樣子？”
老妖婆忍不住“嗤”笑一聲，說道：“也是，世界上什么樣的人都有，有你這樣的倒也不奇怪。”
陳默忍不住笑了，問道：“那像老師這樣的人，外面是很多還是很少呢？”
“很多，甚至比老師還要成熟和……努力?！?p> 畫家在天空畫下深深的蔚藍色，窗外的炊煙是細微的臨摹，巍峨的青山綠水是畫家花費大量時間雕刻的藝術(shù)，歡笑的人們，燦爛的光束，從眼角飄過的蜻蜓，又何嘗不是畫中最美麗的圖案。
在出辦公室的時候，陳默問老妖婆：“什么樣的人才算是大人？”
老妖婆喝著茶說道：“有責任心，知道自己為什么努力的人，才算是大人?！?p> 陳默忍不住笑了，他覺得老妖婆說得不全對，至少和他的想法并不完全相同。
老妖婆饒有興趣的看著陳默，托著腮幫說道：“你很特別，真的，你是我教書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問我這些問題的人！”
陳默說：“那真的是幸運?。 ?p> 在半只腳邁出門檻時，陳默沒有回頭問了句：“怎么樣才算一個大人呢？”
老妖婆喝著茶，沒有看著陳默說：“成為大人第一件事就是學會流浪與奔跑?！?p> “謝謝?！?p> “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