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夜噩夢纏身,終于在晨曦灑下一縷救贖的光芒,還帶有淡淡檀香,腰肢被人緊貼著摟住,腦袋枕著那人的胳膊,如眾多清晨中的某一日。
紅色衣衫枕在頭下,濟月像是已經(jīng)習慣,反而笑了笑,她還從未見過東旭穿大紅衣衫,伸手輕輕碰到胸膛。
頭頂呼吸一重,東旭好像已經(jīng)醒了,她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竟是一片血紅,看不清面容,不禁眨了眨眼。
極為暗沉的聲音響起:“月兒…”
懷中身型一頓,這個聲音不是東旭,他一貫只叫自己阿月,偶有叫錯的時候也只會喚一個名為阿裴的下屬,從不叫她月兒,濟月下意識開始掙扎,嘶啞的聲音伴隨著不斷推打:“放開我,你放開我,東旭救我,東旭!”
激烈的反抗沒能使他松懈,反而換來更加猛烈的緊擁。
乒砰!水盆跌落灑了一地,馮盈驀然睜大眼睛,面容僵硬,直愣著站在原地。
“愣著做什么!還不去請大夫過來!”柳承言一面抱著濟月,一面對站著的人吼道。
話未出聲淚已落下,馮盈轉(zhuǎn)身跑了出去,與常庭側(cè)身撞過,匆匆離去。
常庭剛剛走到門口,看清屋內(nèi)的情形,打了個哆嗦,聽得往日沉穩(wěn)的公子正在怒喝:“都是死人嗎!人呢!去叫大夫!”
常庭嚇了一跳,連連應(yīng)是,派人找了個大夫才又重新返回,此時床上的人已被點了睡穴,房間內(nèi)格外安靜。
眼下四月天氣,還算不上熱,常庭后背已經(jīng)濕得可以擰出水來。
大夫瞧著主子的神情,搭在脈搏上的手,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少頃吐不出半個字。
“如何?她怎么樣了?”柳承言坐在床前,眼神不曾離開濟月片刻。
大夫壯著膽子瞄了眼躺著的人,那張臉上眼角處全是凸起的紫藤,讓人不寒而栗,他小心翼翼地向柳承言道:“主子,不知可否讓我瞧瞧她的眼睛?!?p> 柳承言沒有說話,顯然已經(jīng)默許。
大夫伸出手抖得厲害,兩個指節(jié)撐開眼眸,猛地松開像是沾染了什么污穢之物,退后幾步,岑岑冷汗。
柳承言垂眼瞧了瞧這位大夫,目光陰冷且平靜道:“她怎么樣了,想好再回答?!?p> 大夫嚇得直哆嗦,連連磕頭,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主…主…主子,這位姑娘…紫..紫藤攻心…只…只怕…時…時日無多日…恐…恐活不過三年…”
這顯然不是柳承言想要的答案,常庭都替這大夫捏了一把冷汗。
烏鷲般雙眸微微抬起,如同墜入地獄的閻羅,笑得益發(fā)深:“那你可有法子醫(yī)治?”
沉默…沉默…大夫已經(jīng)被嚇得說不出話,先是猛地搖頭,隨后一個勁兒磕地。
一雙修長漂亮的雙手,狀似不經(jīng)意握著濟月的左手,眉眼仍有笑意:“拖下去,五馬分尸,換一個進來。”
大夫聞言神色巨變,好容易捋直了舌頭大喊道:“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啊…”
常庭本來已經(jīng)提溜著他,或許是病急亂投醫(yī),大夫又掙扎著哭喊:“有有有!?。傧孪氲接袃扇嘶蛟S會有辦法。”
柳承言略微側(cè)了側(cè)頭,常庭便將他松開。
大夫抬袖擦干凈額間的汗?jié)n,咬了咬牙,只能一博:“這世間唯余兩人,或可對紫藤一試?!边@話說出來他心虛得直冒冷汗,世人皆知紫藤之毒無藥可醫(yī),所以早在幾十年前,紫云間就四處搜羅銷毀,現(xiàn)今此類病患更是少見。
常庭跪在一旁,咽了口水,連他都知道紫藤無藥可解,這大夫恐怕要英年早逝了,不禁有些惋惜,誰知柳承言臉上笑意逐漸消散,神情肅穆:“說下去…”
常庭呆呆望著自家公子,這才是真正的恐怖之處,但凡正常人誰都知道這就是無望之事,偏生他還抱有希望,可想而知,公子對濟月抱了多大的希望…
大夫回過神,自己這條命算是暫時保住了,先隨便找個人擋擋“一位是閔生閣的醫(yī)圣傳人,顧春堂…”
常庭汗顏,這不還是送死嗎?這人難道沒聽說碧月譚一戰(zhàn),顧春堂前往支援后再無消息了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夫說完之后,也像是忽然想起了碧月譚的戰(zhàn)事,柳承言側(cè)著半張臉,隱約可見星點微笑。
跪著的身子止不住抖了抖,連忙找補找補,搬出另外一個救星:“當然,屬下知道顧春堂現(xiàn)如今下落不明,還有另有一位,乃是紫云間谷主…蘇東旭,此人醫(yī)術(shù)比之顧春堂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定能解姑娘的紫藤!”大夫說得確定,心里確是十二分的虛假。
這話說完,屋內(nèi)安靜得可怕,響起一聲冷笑,柳承言回首,透亮的眸子轉(zhuǎn)而暗沉,聲音溫柔到了極致:“你的意思是說,她沒救了?”
這簡直是無形中送了自己一程,大夫一臉懵相,怎么就沒救了,他剛剛不是說了紫云間的蘇東旭嗎?慌亂解釋道:“主子可否聽錯了,屬下說的是紫云間谷主或許有法子可救姑娘,蘇東旭有法子…”
“拖下去…”
簡短的三個字,柳承言仿佛一句話都不愿與他多說,突然抬手撐著額頭。
常庭辦事效率極好,話音剛落就拖著人出了房門,隔著一段距離,還能聽見那人大聲喊道:“紫云間谷主可以…蘇東旭可以…”
蘇東旭、蘇東旭...連日來他聽得最多的就是蘇東旭的名字,這些年來他追逐權(quán)力,為的就是要彌補當初沒能保護好母親與濟月的遺憾,沒想到上天給了他彌補的機會,他卻沒能抓住。
目光觸及右手腕上的傷痕,被紅豆珠串掩住,柳承言取了下來,摩挲著才發(fā)現(xiàn)粒粒紅豆殼上都有一輪簡單的彎月。
咚!白皙骨背出現(xiàn)點點殷紅,原來蘇東旭知道她的名字,他以為自己只是落了程陵一步,沒想到就連認識不過幾月的蘇東旭都趕不上,她不是喜歡自己嗎?燕平秋勝的時候她不是拼了命也要救自己嗎?怎么到了如今,她的眼里、心里,全是叫蘇東旭的那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