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日,依舊天陰。
一股山雨欲來的氛圍正在逐漸醞釀著,平陽城頭的士兵們?nèi)w沉默著,他們在仔仔細(xì)細(xì)的擦拭著自己的槍身,神色滿是認(rèn)真,將這陪伴了自己大半輩子的伙伴擦拭干凈。
這樣的日子里,怎么可以讓他滿是血污的上場呢,自然是要干干凈凈地染上新鮮的血液。
哪怕是常歌,嚴(yán)胤承,林虎這樣的大將也是在這一時刻擦擦拭著自己的兵器。
君屹靠在城墻上,認(rèn)認(rèn)真真地擦拭著長槍,不得不說這么認(rèn)真的君屹真的很少能見到。他這一副模樣讓曹勇曹順兄弟兩都是十分的詫異,這么多年相處下來,從來都是瀟灑淡然,還沒見過自己的大哥這般的認(rèn)真。
君屹此時的內(nèi)心很復(fù)雜,為什么呢?原來是之前隨意擦槍的時候,正好摸到自己槍尾處有一處極其微小的花紋,感受了一下,君屹覺得似乎像是刻著什么字。
君屹將長槍倒轉(zhuǎn)了過來,仔細(xì)看了看槍尾。
只瞧見刻著二字——平安。
莫名地,君屹感覺到自己的內(nèi)心似乎被什么觸碰到了,隨后君屹再不言語,認(rèn)認(rèn)真真地擦拭著這一把槍。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
君屹輕輕地彈了一下槍身。
“錚——”一道清脆的聲響在城墻上響起,不禁引的人側(cè)目。
“好槍?!背8杩戳丝淳?,微微一笑。被君屹擦拭的長槍隔著這么遠(yuǎn)都能感覺到槍刃的鋒銳,那森森的寒意讓人脊背發(fā)涼。
不禁是君屹的長槍,曹家三兄弟的槍皆是上上。只是不知道為何常歌就是覺得君屹的長槍似乎跟他二人的長槍不太一樣。
君屹沒有理睬常歌,只是沉默著。
他的腦海中似乎浮現(xiàn)了這樣的畫面:一個俏麗明媚的少女來到滿是鐵屑以及氣味的鐵匠坊,哪怕是家里拮據(jù),也要用最好的材料,打造最好的槍。
懷揣著一顆憂慮的心,懇求鐵匠在槍尾刻上兩個極其細(xì)微,難以察覺的字。
平安,普普通通的兩個字代表著少女最虔誠的愿望。
君屹將長槍舉起,直直地指著天空。君屹手腕一轉(zhuǎn),長槍從一旁的巨石一劃而過,眾人只感覺眼前一片亮銀色閃過。
片刻
“咔咔”
“轟!”一直卡在城頭的巨石應(yīng)聲落于城墻之下,君屹來到另一半巨石旁,在周圍人還沒緩過來的時候,猛地用力。
“轟!”另一半塊巨石轟然落地,將城墻上的位置頓時空出來一大片。
這位置少說也能容得下七八個人呢,別小看七八個人,有時候就是七八個人就能擋住不少金兵。
分金裂石,這君屹到底是何方神圣。常歌在一旁感慨道,心里滿是震撼。
本來嚴(yán)胤承與林虎還想要在戰(zhàn)前鼓舞一番士氣,但是現(xiàn)在這一番模樣哪里還要去鼓舞呢?
君屹什么話也沒說,一槍,一推。將本來的士氣再一次往前推進(jìn)了一番。
“魏人——永不為奴!”君屹舉起長槍怒吼著。
“永不為奴!”城墻上的士兵們舉起手上的兵器嘶吼著,就連那剛剛剛加入的五千老百姓此時也是熱血沸騰。
其實這一句臺詞有一些奇怪,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干就完事了!
君屹的心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些波瀾,是因為——她么?
“嗚——”金軍的大帳中終于響起了戰(zhàn)爭的號角。
這一次的號角不同于之前許多次的聲音,這一次的號角聲沉重而充滿威嚴(yán),聲音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悠遠(yuǎn)渾厚。
果不其然,這是金軍的總攻了,不知道金軍到底會有什么樣的東西在等待著魏軍。
當(dāng)然魏軍也不是好拿捏的軟柿子,這一個多月以來自然也是準(zhǔn)備了許多。
十年前可以把你們打回老家,這一次縱然有可能兵敗,也要讓金軍是慘勝,絕不會不戰(zhàn)而降。就像君屹這么喊的永不為奴。
“殺!”場上的大軍排著整齊的隊列向著平陽城殺去,那黑壓壓的一片光是沖鋒的氣勢就已經(jīng)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但是此時的魏軍一個個都是視死如歸,這氣勢縱然十足但是我大魏也怡然不懼。
這一次的金軍再也沒了長遠(yuǎn)距離的齊射,因為在之前的幾次戰(zhàn)爭中,金軍的箭矢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而且金軍在平原扎營,哪里來的材料鍛造呢?
但是魏軍就不一樣了,箭矢儲備還剩許多。所以金軍首先要面對的是一輪輪鋪天蓋地的齊射。
兩輪齊射,萬千箭雨從天而落,此時此刻真是應(yīng)了此時此刻的景。
天不降雨,我來降!
“??!”“啊!”平陽城下慘叫聲不斷響起,此時的箭矢每一根都蘊(yùn)含著射手們百分之兩百的力量攢射出去。
“投石!”耶律齊天在幾座投石車前高聲說道。
“砰砰砰!”幾聲巨響,巨石再一次從天而降。
“注意躲避!注意躲避!”經(jīng)過這么多天,魏軍早就清楚了如何規(guī)避這樣的巨石,但是饒是如此,在城墻之上還是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吼啊啊啊啊——!”
他來了,他來了!
君屹長槍插在地上,呈馬步的姿勢雙手帶肩抗著巨石。
“奧利給?。 蔽很娍吹竭@一幕激動了,狂熱了,這是他們的戰(zhàn)神!
“giao!”君屹一聲長giao。
“砰砰!”兩道輕微的聲響從君屹的腳下響起,只看見君屹猛地躍起,雙手將肩頭的巨石狠狠的推了出去。
巨石夾雜著萬鈞之力向著城墻下的金軍砸去,那一片的士兵只感覺頭頂一黑便是失去了意識。
從此長眠于地底。
也不知道是君屹有意或是無意,這一塊巨石竟然徑直落在了城門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關(guān)卡。
“該死!”耶律齊天好似要把一口鋼牙咬碎,這個君屹早就已經(jīng)成了他的心頭大患。早知道不投石頭,沒想到這一次反而弄巧成拙,大大的提升了攻破城門的難度。
但是也只是增加了難度,此次攻城可是兩萬多人壓城,其中不乏一些好手。
之前的戰(zhàn)斗耶律齊天也派出過一些高手,奈何這些人對君屹曹勇常歌等人來說簡直是送菜的。
那以后耶律齊天可不敢在派出好手,而是等到此時才派了出去。還是專挑君屹等人不在的地方上去。
金國真正的高手都是在正面戰(zhàn)場,本來耶律齊天想著這一些一流高聲應(yīng)該能堆死常歌了,但是哪曾想到冒出來個長歌三虎,皆是神勇無匹。
城頭
“投石!”嚴(yán)胤承高聲呼喊了一聲,原來己方的城墻后投石機(jī)此時也投入了使用,并且這可不是金軍那樣的普通貨。
魏軍的投石機(jī)力道更加的生猛,并且透出的巨石更大。
之前因為沒想到金軍也有投石機(jī),連忙才命令平陽城的工匠趕忙修復(fù)并且完善從前的投石機(jī)。
金軍大帥看到巨石有幾個朝著自己落了下來,面色巨變連忙拍馬離開。
“轟轟轟!”幾聲巨響,城下落了幾塊巨石,頓時壓死了上百的金軍。而耶律齊天身旁的投石車此時卻是被毀壞的大半。
耶律齊天眉頭緊緊地皺著,沒想到魏軍的投石車竟然有這般的威力,果然魏人最具有創(chuàng)造力。
“啪嗒!”“啪嗒!”
此時的城頭上終于架起了云梯,一個個金兵宛如螞蟻上樹一般朝著云梯上快速的攀爬。
城頭上的白刃戰(zhàn),即將爆發(fā),熱油沒了,滾木沒了。但是魏軍卻將之前犧牲的同袍們的戈矛拿了出來,伴隨著箭雨,來了一輪投槍。
這戈矛不似箭矢,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前些日子一直因為兵器的短缺,哪里能用的出來。
這個時候,自己袍澤們的戈矛,似乎是在怒吼著,殺向那些金軍。
兩國從來啊不會說去恨彼此的士兵,因為我們都知道,站在這里是因為立場。士兵也是人,在這個戰(zhàn)場上我們都是為了彼此的祖國,彼此的家人。
沒有對錯,只論成敗。
“殺!”金軍們終于落在了城頭,他們眼眶通紅,早就已經(jīng)是殺紅了眼。
自一個月以來最激烈的白刃戰(zhàn)開始了,這一次卻是不論勝敗,只論生死!
長歌營的將士們,在城頭上不停的穿插著,此時此刻,他們是金軍的死神,卻是魏軍的保護(hù)神。
此時的長歌營每一位將士都是爆發(fā)出了比平時更加強(qiáng)大的實力,他們的長槍每一次出槍皆是會帶走一名敵軍,只有一連數(shù)十的金軍再能限制住一個常營的將士。
但是此時的城墻上哪里能聚集著數(shù)十上百的金軍呢?一時之間這城頭竟然有一些登不上去了!
有一些金軍心中的壓力十分巨大,這城頭的長歌營實在是太過于勇猛,比之前一個月的猶有過之。
而就在這時,云梯上“蹭蹭蹭”一些個耶律齊天派出的好手登上了城墻,為后面的額金軍開了路。
死死的牽制著長歌營的士兵,當(dāng)然了,不是說就只有魏軍有長歌營這樣的存在,金軍的猛虎營,此時登上了城墻,這是他們這么久以來第三次露面,為的就是拿下這城。
果然猛虎營一上,普通的士兵壓力驟減,雖然猛虎營比不上長歌營驍勇,但是也是好手。
城頭上的局勢頓時一變,越來越多的金軍開始登上城頭。
看見猛虎營的士兵登上城墻,君屹曹勇曹順的能人眼色一冷,雙眸中透著怒火。這猛虎營的戰(zhàn)甲樣式,正是四年前襲擊曹家村的模樣,每一次猛虎營的露面,曹勇等人必殺!
“猛虎營的人!納命來!”曹勇曹順突然大喝,仿若口綻驚雷,驚的猛虎營士兵不禁一愣,轉(zhuǎn)頭看去。
然后迎接他的卻是雪亮的槍刃。
“噗嗤!”
長槍貫穿,鮮血怒撒。
“長歌三虎!”有猛虎營的士兵面色一變,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只要猛虎營的士兵一登上城墻,不說長歌營別的士兵來不來得及。
但是這長歌三虎,只要看見立馬就會殺來,走一路殺一路。擋在面前的金兵會被他們更加殘暴的碾殺。
君屹眼看見不遠(yuǎn)處一名長歌營的士兵正要被幾名猛虎營的士兵圍殺,不顧面前士兵,猛地擲出手中長槍,只見長槍宛若墨色流星,一槍刺穿三人,將幾名猛虎營的士兵死死地釘在地面。
隨后君屹順勢低頭轉(zhuǎn)身,拔出腰間長劍,白光一閃,攔腰斬殺身前的士兵。
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不見得半點停頓。
君屹,終于拔劍了!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君屹最強(qiáng)的是劍。當(dāng)然這個最強(qiáng)的概念是世人難以理解的強(qiáng)。
不過槍法在此世間也已是無敵,可是劍法又是另一個層面了。
只看見君屹拔劍之后開始在金軍中大肆殺戮。
旋轉(zhuǎn),跳躍,我抽著劍。
一時之間城頭上劍光如流影,君屹身若矯兔,很快來到自己的長搶前。
抽槍,橫劈,劍收鞘。
大開大合,鬼神莫當(dāng)!
不僅是君屹,曹勇等人在這一片城頭上不斷地沖殺,幫助普通的士兵分擔(dān)壓力。
“中!”一名年歲不小的大爺,拿著手中的鐵錘,對一名金軍劈頭砸了下去,“嘿!什么玩意兒,擋得住老夫我一錘!”
這是參軍的百姓們,有的拿著制式的長槍,,而有的卻是拿著自己用的慣的兵器。
什么鐮刀啊,開山刀啊,斧子,鐵叉啊,應(yīng)有盡有,你別說戰(zhàn)力還不低呢。
不遠(yuǎn)處的大帥看著城頭前赴后繼的金兵,以及城頭激烈的白刃戰(zhàn),手一揮,身旁的五千人馬,頓時一擁而上,而其中一匹卻是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
“準(zhǔn)備好了么?”耶律齊天喃喃道,嘴唇閃過一抹殘忍的笑。
城頭上的戰(zhàn)斗陷入了膠著狀態(tài),魏軍們勝在地利,而金軍則是在人數(shù)上占盡了優(yōu)勢,一時之間竟然誰奈何不了誰。
若是這個時候誰能有著打破這個平衡的力量,那么將是戰(zhàn)局傾斜的開始。
嚴(yán)胤承其實內(nèi)心送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多慮了。到現(xiàn)在都沒有,應(yīng)該是沒事了吧。
如果說是這樣的話,那么自己等人有可能真的能撐過這一天,沒準(zhǔn)能等來援軍。
但是下一刻,嚴(yán)胤承的內(nèi)心也有一些絕望,他看見了什么,他看見側(cè)面的平地上突然涌現(xiàn)了一股騎兵,一隊隊攜著云梯,直沖平陽城而來。
這騎兵離平陽城的距離極近,騎兵沖鋒速度更快。
“吁————”馬兒的嘶鳴聲頓時響起。
“?。 薄鞍。 薄斑@里有陷阱,千萬不要在向前了!”
“跳躍!跳躍!”
原來在側(cè)面城墻的不遠(yuǎn)處,嚴(yán)胤承偷偷派人挖了一道陷阱就是為了防止側(cè)面真的有金軍來犯。
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這一下子,這一支約莫八九千,快有萬人的騎兵竟然在頃刻之間損失了上千。而身后有著三千的步兵只能慢慢的過這一道陷阱。
但是也就只有這么一道防線了,在這一道陷阱過后便是坦蕩大途,五千騎兵們,快速的來至平陽城墻下,一個個云梯飛快的搭建著。
這些騎兵翻身下馬,徑直登上防守薄弱的西城墻。
“快去!快去西城墻!守?。 眹?yán)胤承睚眥欲裂,這個時候突然涌現(xiàn)的五千人簡直是要命了,但是正面如此多的金軍,而僅剩下的還有兩千殘兵,這如何去防守西城墻呢!
這一下真的是危險了!
“魏人永不為奴!”一聲聲嘶吼聲突然響起。
嚴(yán)胤承朝著西城墻望去,原來是一個個殘兵,頭纏著繃帶的,缺胳膊少腿的,有的身上還滲著血,就再一次沖上了城頭。
在這個臨危的時刻,他們以殘破之身為國戰(zhàn)死沙場。
馬革裹尸,是他們最后的歸宿。
這是一群可愛可敬又悲壯凄涼的普通人。
看著兩千殘兵在城頭竭力抵擋著五千精兵,每個人都睚眥欲裂,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術(shù)。
“小勇!順子,我們?nèi)ナ匚鞒菈Γ屗麄冞^來!那里的金軍都是精銳!”君屹一聲大喝。
“好!”二人同時應(yīng)道。
聽聞此話,三人直奔西城墻。走一路不忘沖殺一路,而正面的城墻因為三人的離去頓時壓力大了起來。
三人的速度很快,要知道在這戰(zhàn)場上速度就是生命,浪費(fèi)一分一秒,可能就是一個生命的消亡。
“兄弟們!我們來了!”曹勇大聲呼喊,這一下西城頭的殘兵們頓時氣勢一振。自家的長歌三虎來支援了。
“你們快點去正面城墻!這里全部交給我們!”曹勇面龐堅毅,對著面前的殘兵說道。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慢,依舊在收割著涌上來的金兵。
君屹看著眼前的曹勇,心中一陣感慨終于長大了。
“好!”一名為首的殘兵,看著英勇的三人,便帶領(lǐng)著剩下的兵將趕往正面的城墻。
而君屹三人保護(hù)著他們不讓他們再一次受傷,他們可不能在這里憋屈的背后中刀倒下,他們的歸宿是戰(zhàn)場殺敵流光最后一滴鮮血。
“來吧!”三人并肩子上,阻擋著城頭的金軍。
但是很快,君屹三人再怎么神勇,也僅僅是三個人啊。哪里能攔得住這么多人呢?
一時之間,金兵蜂擁而至,如潮水一般涌向君屹三人,這三個人就像是在海浪中的三葉扁舟,飄搖不定但是十分堅挺!
三人并排守住這一條通道,正好占住了這一條道。
“哈哈哈!今日我曹勇也要學(xué)那古人——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曹勇大笑著,開始放飛自我。
殊不知,君屹震驚了:woc!這個貨竟然會講騷話了!這個是好現(xiàn)象啊!
“叮叮叮!”長槍碰撞,但是三人在這里死守不退。
漸漸地,漸漸地,三人能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正在瘋狂的流失,君屹也無可奈何,系統(tǒng)限制了自己的體力,自己再怎么神勇也擋不住了。
“我要涼了!我要涼了!”曹順在一旁低聲喝道,手中的長槍已呈現(xiàn)了疲軟之事。
君屹想也沒想咬著牙說道:“先上DJ!先上DJ!”
曹勇:“......”
曹順:“......”
“對不起!口誤!”君屹大喝一聲。
“叮!”十幾只長矛直直地砸向三人,加上身后眾人的推搡。
這一下子,竟是讓的三人皆是單膝跪地。
三人長槍交叉,硬生生地抗下這一擊。
但是下一刻一個懶驢打滾,躲過了地上的刺槍,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
“轟隆隆——”
鐵蹄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