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風燈近至眼前,我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什么自行漂移的風燈?
分明就是被我砸中而離世的犬兄!
不對,應為狼兄才是!
我大呼一聲“狼兄”,四周徐徐向我靠近的風燈全部止住。
我才清醒過來,方才的狼兄確實已經(jīng)死去,圍在我四周的,應為它的同族。
我問距離最近的一只狼:“敢問這位狼兄,是否識得納魔?”
聽到我說狼語,狼群頓時一陣騷動,有狼低低交頭接耳。
不一會,就過來一頭壯如牛犢的大狼,對我說:“納魔在那邊山腳,它說可以見你?!?p> 說完,在我面前伏身貼地,讓我騎在它的背上。
大狼速度極快,而且極為平穩(wěn),只覺耳畔風聲呼呼作響,不一會就行至一座陰晦的山峰之下。
一塊巨石之上,一抹狼影雄渾蒼冷。
一雙狼目,洞穿暗沉夜幕,直直向我射來。
徹骨寒意,霎時彌漫。
那狼看我顫顫巍巍向它行去,一個縱身,躍下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撲來。
我心大駭,還沒來及呼救,就被一雙巨大有力的狼爪摁在地上。
隨即,一條熱乎乎臭烘烘的大舌,在我臉上留下一片腥臭黏膩。
我緊閉雙目,等待著接下來的鋒利狼齒,誰道等來的,卻是耳邊一陣略帶委屈的嗚咽:“姑姑,我總算見到您了!”
我睜眼一看,眼前瑩瑩綠目,竟有兩大顆清淚,滴落我眼瞼之上。
這大狼對我過于熱情,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更有些受寵若驚,驚恐地躺在狼爪之下。
我大著膽子,瑟瑟發(fā)抖地問:“你,你為何喚我姑姑?”
我雖過往之事都憶不起來,卻不覺得自己會和一頭狼有血緣關系。況且,我突然記起宮里的掌事宮女也叫做姑姑,這大狼這么稱呼我,著實讓我覺得怪異。
大狼起身,淚目汪汪,上下打量我說:“姑姑,我是納魔呀!您莫不是仙人多忘事,將我忘記了?”
我心中一喜,但仍難掩恐懼,小心翼翼地說:“納魔!你就是我要尋之狼!”
大狼難掩激動,嗚咽著說:“姑姑!您就是我要尋之仙。”
納魔一激動,龐大身軀又企圖向我撲來,我趕緊伸手招架,納魔不好意思地笑了,收回大狼爪。
我納罕道:“既然你是狼,我為仙,為何我又是你的姑姑?”
納魔認真道:“您已有幾千歲,我六歲,論理自然應喚您一聲姑姑!”
“我已有幾千歲,而你六歲,你才喚我一聲姑姑?”我思忖片刻,愈發(fā)覺著不合適。
納魔起身,狼目幽幽:“姑姑,是您讓我這么喚您的呀!您是否這些年救狼無數(shù),真的已將我忘記了。我出生那日,是您救我于前任狼王爪下,對我說您大我?guī)浊q,若按人間輩分,我該喚您一聲祖宗,但仙凡有別,您既救我性命,喚祖宗就太過生分,就讓我喚您一聲姑姑。有了您的照拂,納魔才得以存活下來,才有了今日!六年過去,物是狼非。昔日狼崽已成今日狼王,我已打敗曾欲置我于死地的老狼王,取而代之,帶領狼群,蕩平銜西山脈。眼下唯有兩愿:一是希望在此有限狼生還能再見姑姑一面,二是抓住決斗時逃跑的老狼王,口刃仇敵?!?p> 我盯著納魔燈籠一般的巨大狼目,說:“你所言老狼王,白日我墜落懸崖,已不慎將它砸死?!?p> 說完,我難過極了。
納魔則兩眼放光,安慰我道:“姑姑何必為此傷心?您殺死老狼王,就是為納魔鏟除宿仇。納魔一年來遍尋銜西山脈都不見他蹤跡,沒想到最終還是姑姑替我除了它!姑姑對于納魔又何止再造之恩?”
聽這大狼這么一說,我心中恐懼褪去七七八八,才將此行目的告知于它:“姑姑我不知為何從天上無故墜落,不僅摔壞了面容,還失了記憶。這些時日一直在為不知道自己是誰而煩憂?!?p> 聽我這么一說,納魔將我全身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關切問道:“從天上墜落!好像是聽說過這么一回事。姑姑現(xiàn)在身體可還有大礙?聽聞此事,我一直在擔心,因此這才著急想見姑姑一面。這事姑姑還真只能來問我,我上月聽我狼族大妖秘言……”
納魔似是有所顧忌,轉(zhuǎn)頭揮退身邊其他狼,對我說:“我狼族大妖常常游弋于九重天之外,它說一日它偶然看到一位白衣仙子將姑姑從云端推下……”
我急忙問:“納魔可知我是誰?那白衣仙子又是何人?”
提起我是誰,納魔一臉驕傲,說:“姑姑當然是是天宮通曉百獸之語,擅醫(yī)獸疾,心地善良,貌美無比,獸見獸愛,花見花開的惜芊仙子啦!”
說完納魔狼目中又現(xiàn)遲疑之色,接著說:“那白衣仙子,因隔著仙障,我族大妖并未看清楚是何人,只說背影酷似……當然,姑姑一向與人為善,天上地下善名遠播,但據(jù)大妖幾百年來對天宮的窺測,它說姑姑貌似有一位情敵,名喚秋凌……”
納魔言至于此,大石后忽然竄出一只體長身瘦的小狼,低呼:“大王,不好了,貌似平南侯府有人進山圍獵了!”
納魔憤然:“怎么深更半夜跑來圍獵?老平南侯這是失眠了么?”
隨即轉(zhuǎn)向我:“此處不宜久留,姑姑快御風先隨納魔離開此地,我再與姑姑詳敘!”
我又羞又急道:“我仙術盡失,已御不得風!”
納魔匆忙伏身在我面前:“那姑姑到我背上來!”
那體長身瘦的小狼見狀連忙擋在納魔身前,焦急道:“大王,還是讓小狼我來吧,我堂堂納魔狼王,威懾銜西,怎可為他人坐騎?”
納魔還沒來及說話,一只閃著銀光的羽箭直沖它面門飛來,眼見就要插入它的眉心。
我大驚,暗道此人箭法了得,納魔也反應神速,碩大狼頭一偏,箭鏃擦著它的耳唇馳過。
此時馬蹄聲已至近前,納魔狼頭向我身邊一偏,執(zhí)意要馱上我,我剛要動身,只見一直長槍從我頭頂越過。
納魔狼身一矮,又躲過一擊。
我趁勢急忙向納魔狼背上爬,誰知來人第二槍已至,來不及回手,亮閃閃的槍尖直沖我左臂襲來。
我只覺臂上一涼,鋒利槍尖穿透左臂,進入一側身體,直奔我心臟而去,我用盡全部力氣對納魔低呼:“快走!我會再去找你!”
納魔留下一個依依不舍的眼神,與那小狼一前一后,落荒而逃。
我回轉(zhuǎn)身,只看到持槍之人翻身下馬,便覺視線模糊,在急劇疼痛中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