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平南侯一聽,滿臉滄桑喜成一朵菊花,忙對我說到:“蒹蒹,早知太子殿下敬你重你,沒想他對你用心至此!我先前日日飛鴿傳書他從不曾回,沒想到原是在來親自接你的路上!蒹蒹耐心等待,外公這就去將殿下請來見我的寶貝外孫女!”
祖孫二人喜滋滋匆匆離去。
我一人縮在柔軟溫暖的被衾里,伸長耳朵于四周嘈雜之中,搜尋宇文弘諾的聲音。
雖與宇文弘諾相處時間不長,但他低沉清冷、不怒自威的聲音,對我來說已十分熟稔。
然而,搜尋良久,都聽不到宇文弘諾只言片語,只有平南侯與小世子,還有夏柳和一些其他陌生的聲音,遠遠近近地傳入耳中。
正疑惑間,房門被推開,一抹頎長魁偉的身影,急切又帶有一絲猶疑,向我一步一步走來。
后面跟著的正是平南侯與小世子。
宇文弘諾那張禍國殃民的俊臉,頓時映亮了原本燭柔影淡的臥房。
“蒹蒹!”看到床上的我,他語氣熱切又急促,一個箭步沖了上來。
不知為何,被慕容暮秋劫持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宇文弘諾。
然當他來到眼前,才覺得自己其實并沒有那么想他,不知是不是因為從兩代狼王那里知道了自己已有過行將訂婚之人的緣故。
此刻,屋內靜得落針可聞,平南侯與小世子都知趣地退避一旁,默不作聲。
宇文弘諾獨自行至我床前,好看的鳳目癡癡凝望著我,擔心滿溢,脈脈含情。
但不知為何,我心底平靜得不起一絲漣漪,甚至感到眼前人如此陌生。
或許,是因為我本與他相處不多,又分別了一些時日的緣故。
宇文弘諾也不顧平南侯祖孫倆還立在一旁,放下他堂堂太子千歲之軀,單膝跪在我床畔,抓住我垂于床側的那只手,緊緊握在他的大掌心里。
那大手粗燥了許多,一定是這些天日夜風餐露宿,為追回我和慕容暮秋及其手下一干人馬盤桓交手所致。
思及此,我心泛起一絲柔軟。
此時,平南侯慌忙上前,用恭謹小意的語氣提示到:“殿下,都怪我這混賬小狼犢子沒輕沒重,那晚射殺狼王時,不慎傷到了太子妃的左臂……”
宇文弘諾立刻意識到平南侯是在提醒自己,慌忙松手,滿含歉意道:“蒹蒹,對不起,我弄痛了你吧!我一著急,竟忘記你左臂有傷!”
他的聲音也低沉暗暗啞許多,看來這一路沒少吃苦頭。
他表情局促不安,我不禁微微側了側身子,盯著他狹長好看的雙目,安慰他道:“不礙事,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平南侯聞我此言,立刻正色嚴肅道:“太子妃殿下雖然年輕,卻也萬萬不可輕視這槍傷。我等常年奔走沙場之人,均知這槍戟之傷的厲害,不僅最是難愈,而且最是難纏。太子妃殿下所受這一槍,所幸槍尖還未曾喂毒,但那槍乃是我顧家祖?zhèn)鲓Z魂,設計獨特,入鐵如泥,傷口較一般槍傷兇險十分,一不小心落下毛病,日后會有苦頭吃的?!?p> 我聞平南侯此言,覺得太過夸張,但他也是疼惜自己外孫女心切,心頭驟暖。
不禁安慰平南侯道:“外公不必如此憂心,咱們平南侯府大夫有回春之術,您看我的傷口其實已經全好了!”
說完,我舉起被包扎得像個粽子的左臂,又自己撐著上半身坐了起來。
因為上被包扎得太過緊實嚴密,所以挺起胸的時候費了點氣力,宇文弘諾連忙伸手扶我,我用手擋了他一下,示意不必。
當左臂、胸口被纏得夯實的我,獨自坐起在床上之時,三個男人皆瞠目結舌。
尤其當宇文弘諾將驚疑的目光再移向平南侯時,老侯爺面露尷尬之色。
當日穿透我左臂、差點插入我心臟,疼得我昏厥過去的那深深槍傷,此刻居然沒了一絲痛感。
說實話,這次傷口的愈合速度,我自己都驚奇不已。
平南侯難以置信地看向我,然后走到門口,吩咐守候在門口的那位將軍,去喚夏柳與侯府大夫過來。
夏柳負責每日為我換藥。由于她一直在這邊塞平南府邸當差,未曾進過京,并不知我真實身份,更沒有見過宇文弘諾。因此,她進來之時,宇文弘諾并未回避。
夏柳恭謹地進得臥房,第一眼見到宇文弘諾時,在他臉上略一凝滯,轉瞬即逝,再無異樣。
平南侯問:“這幾日一直是你在為小姐換藥?”
夏柳答:“回稟侯爺,正是奴婢!”
平南侯繼續(xù)問:“那小姐傷勢如今怎樣?”
夏柳答:“回稟侯爺,小姐這三日來雖昏睡不醒,但傷口已基本愈合?!?p> 平南侯一臉難以置信,卻未再言語,摒退夏柳。
這幾日為我診治的侯府大夫李大夫也后腳趕到,宇文弘諾暫避一側屏風之后。
床幔低垂,我只露一只手腕把脈。
良久,李大夫面露驚奇之色,言到:“回稟侯爺,小姐身子已無大礙,傷勢似已愈合?!?p> 平南侯更覺不可思議,詳細詢問這幾日大夫給我所用藥物,大夫一一報來。
平南侯聽罷,一一點頭,言語中難掩激動道:“果然均為我侯府所藏最好藥材!李大夫辛苦,小姐槍傷如此之重,在您手下竟三日痊愈,您當得起‘神醫(yī)’二字!給小姐療傷所用藥方一定留好,以備日后為我邊關將士所用!”
送走李神醫(yī),我要求夏柳進來,三人回避。
夏柳為我簡單梳洗更衣,一切收拾妥當,我便在夏柳攙扶下出了臥房。
等候在外廳的平南侯、小世子再次瞠目結舌。
宇文弘諾見狀,對身旁的平南侯說:“蒹蒹在府上叨擾多日,本宮見她傷勢已無大礙,明日一早就帶她回京?!?p> 平南侯面露憂慮,說道:“殿下三更才至,明早就起身出發(fā),未免太過倉促!不如在敝府稍作休整,況且,蒹蒹畢竟也是昏迷三日,將將醒來……”
說到我,平南侯略顯尷尬,我好好地立在一側,仿佛再說什么都顯得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