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一向膽小,初見它時它被十六這幾只小鼠咬到哭爹喊娘,此次見到朱承徽突然變得如此勇猛,像換了只貓似的,倒叫我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我看到雪球滿臉興奮,張牙舞爪,直奔朱承徽鼓起的肚子而去,立道不好!
雪球啊雪球,這次可不是我不留你,宇文弘諾本就不喜你貓族,你這一撲要是那朱承徽再有個三長兩短,我都要替你背個謀害皇嗣大黑鍋。
我想揪住雪球,無奈它速度太快,連個尾巴稍都沒摸到。
心中不禁感嘆,再慫的貓它也是貓,貓所應(yīng)該具備的素質(zhì),它可是一樣沒少??!
正焦急間,朱承徽的貼身女婢流霜從她身后閃出半個身體,我道好了,有這個忠誠的小婢女臨危護(hù)主,哪怕從一側(cè)將朱承徽扶一下,這孕婦應(yīng)該也不至?xí)さ埂?p> 誰道當(dāng)流霜看到一只貓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自己主人傲嬌的孕肚之時,非但沒有護(hù)主,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松開了原本扶在主子左后肘上的手,一邊向后撤出一大步以確保主子倒下時不會砸到自己,一邊大聲驚呼:“貓!主子小心??!”
流霜這一嗓子,立刻讓我想起宇文烈來府上劫掠我那一晚,她的主子也是這樣大聲呼喚我的。
如果不是她呼喚的內(nèi)容還有她要來保護(hù)我云云,我都要以為她是在通知那賊人,唯恐賊人不知我的藏身之處。
流霜這么一撤退,我的心立刻被扔進(jìn)了那寒冬臘月的池塘里,從里到外都凍透了,這個謀害皇嗣的大棉帽子看來是非我莫屬了。
我閉上眼睛,不忍直視接下來的一幕。
誰道耳邊突然起了一陣喧嘩,所有人似乎都跪在了地上,齊聲高呼:“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我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詫異睜眼去瞧,只見朱承徽身側(cè)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那人頎長挺拔,一只修長的大手穩(wěn)穩(wěn)抓住了那只差點成為肇事者的小雪球。
雪球炸著一身絨毛,一臉委屈無辜,瞪著溜圓的貓眼,張開粉紅小嘴輕輕啃噬著男人的骨節(jié)分明的小指。
輕絮是土生土長的太子府老人,最知這位太子爺喜好,眼見著雪球的舌頭都舔上那根尊貴無比小手指頭,驚得臉上顏色盡失。
宇文弘諾掃視一周撲倒一地的眾人,立刻尋到了我,鳳眸深處流光微閃,臉上的威嚴(yán)卻絲毫不減。
一旁的朱承徽顯然沒有預(yù)料到身后的不速之客竟是如此一位重量級人物,當(dāng)她回身想要伏身行禮之時,宇文弘諾的眼神忽而射出一股凌厲,一句“免禮”冷冷飄蕩在風(fēng)里。
朱承徽沒有被貓撲倒,反而被這一個眼神嚇得差點暈倒過去,連我都感覺到了那眼神中的凜冽殺意。
我不禁慨嘆,許久不見這男人,他似乎變得越發(fā)難以琢磨了。
宇文弘諾鳳目冰寒,一手抓著雪球,一手指著朱承徽脖頸上的一串灰綠色珠子,示意一旁的女婢將之取下。
我才發(fā)現(xiàn),今日朱承徽不知為何,脖子上掛著一大串灰綠灰綠的珠子,與她周身的裝扮極不匹配,心道這朱承徽一向眼光好得很,也非常善于妝扮自己,今日怎么走眼了,脖子上掛著這么大一串土得掉渣的珠子,不嫌沉么?
女婢將珠子取下,恭謹(jǐn)?shù)剡f給宇文弘諾。
宇文弘諾一把接過,將那珠子遞到雪球鼻子前面,雪球立刻像著魔一般,貪婪地嗅著,還不滿足,掙扎著伸出兩只粗短前爪,拼命扒拉著那珠串,像是搶什么寶貝一般要將之抱在懷里。
朱承徽此時臉色發(fā)黑,嘴唇發(fā)白,全身顫抖。
宇文弘諾沖她冷哼一聲,一言未發(fā)一甩袖子,轉(zhuǎn)身離去。
這朱承徽是府上目前唯一一位懷上宇文弘諾的皇嗣之人,難道他不該對她疼愛有加么?
即便不喜,也不至于態(tài)度冰冷至此吧,我不禁同情期朱承徽。
想起慈眉善目的皇太后老人家曾對我說意味深長地說過,宇文弘諾的太子地位并非固若金湯,比如娶妃五載而一無所出,便是別人動搖他儲君之位的最大漏洞。
這也是起初秋貴問我朱承徽的孩子是否留下之時,我斷然決定要留的其中一個原因。
難道這個深諳朝堂之事的太子爺,不知自己面臨的癥結(jié)所在,還是他本是就對升格做父親一事極為不喜?
眼見著朱承徽要昏倒,流霜仍舊保持著與她一個人身的距離之遙,還是輕絮反應(yīng)快,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將她穩(wěn)穩(wěn)扶住。
如果她在我這如星苑出個三長兩短,我定是再跳進(jìn)這池塘也洗不清楚。
夏柳也反應(yīng)了過來,立刻呵斥退避一旁的流霜,將朱承徽扶回她自己的院子休息,我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在后花園被這事一折騰,我也再無心喂魚,命夏柳收了東西。
這半天我人也乏了,腹中也空了,晚膳需要多吃點壓壓驚。
回到房中,便見雪球不知何時被人放了進(jìn)來,正趴在暖閣的榻上,撅著肥嘟嘟的小屁股,忙來忙去嗅整個什么。
近前一看,還是朱承徽的那串珠子。
我不禁納罕,這是什么稀罕首飾,朱承徽不嫌丑掛在脖子上,雪球則對它比對自己親媽還親嗅來嗅舞沒完沒了
夏柳拿起那珠子看了看,立刻回稟說,這珠子應(yīng)為樟腦草制作,這種草有一種奇怪的味道,貓一聞就會興奮上癮,難以停下,因此又稱為“貓薄荷”。
聞夏柳所言,我恍然大悟,難怪下午在橋上之時,雪球會如此迫不及待地向從謀過面的朱承徽撲去。
只是這朱承徽為何會戴一串這樣的東西,莫非是故意引雪球前來撲她?
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朱承徽這么做的企圖。
她這孩子如平安誕下,無論是男是女,都是這府中最為年長的,如果是男,還有可能將來也成為太子,她干嘛要逗引一只貓來撲她,莫非她不想要腹中的孩子?
即便她真的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弄點藥不就解決了?干嘛非要來我的地盤上,引逗著我的貓去來做這事?
此時,有女婢來傳膳,我一進(jìn)餐廳,就看到一席琳瑯滿目的美味菜肴,心道這難道是給我壓驚用得么?如此豐盛。
再一抬頭,便落入兩汪幽深平靜的湖水。
那個俊美的男人端坐餐桌上首,見我落座,便屏退廳內(nèi)所有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