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究竟是誰不見了,一聲悲戚尖叫猝然響起,入耳很是熟悉。
定睛望去,只見萬兆晴已經身體前傾,滑落玉階,向前方皇帝宇文疆后背撲去。
宇文疆不愧是來自天上,反應速度不同凡響。
他連頭都沒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身為萬兆晴讓出了一個墜落通道。
至于他是如何閃身,因為速度太快,我也沒有看清楚。
祭臺之下發(fā)出陣陣驚呼,此起彼伏。
萬兆晴五體投地,伏身爬在祭臺之下,下半身抽搐,發(fā)出痛苦呻吟。
“快,傳太醫(yī)!”慌亂中,有人高呼一聲。
“凍兒!”一名內衛(wèi)赫然出列,沖向萬兆晴,當發(fā)現(xiàn)祭臺下有上千雙眼睛集中在自己身上之時,已是進退兩難。
“慕容侍衛(wèi),去喚兩個姑姑,將太子妃帶下去!”萬皇后對著那出列的內衛(wèi)厲聲命道,語氣冰冷而威嚴,仿佛摔下祭臺的并不是她一直器重有加的親侄女,而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一聽她高呼太子妃三字,雖知她指的是萬兆晴,胸口仍不可遏制地驟然一跳。
慕容侍衛(wèi)則掩飾住滿臉的驚慌,叩首領命,下去前仍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爬伏在地的萬兆晴。
這慕容侍衛(wèi)讓我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記得我從天而落那日,他仿佛就在場,而且還是在萬皇后身邊,就是他說看到我從天而降。
后來我?guī)状芜M宮,在萬皇后身邊都能見到他,他應是萬皇后的貼身侍衛(wèi)。
其實我很想問問他那日看到的情況,只因每次他都是在萬皇后身旁,所以一直也沒找到機會。他既也姓慕容,那應與慕容暮秋沾親帶故,沒準兒也出自忠勇侯慕容海家,我打算回去問問暮雪。
宇文弘諾仍立于我身前,看到自己老婆從那么高地玉階跌落,他沒有絲毫反應,我不禁佩服他的冷血程度。
北風呼嘯著將他冕服高高鼓起,在我眼前撲打,雖看不到身前之人的表情,我卻能真切感覺到他全身上下散發(fā)出的冷冽氣息。
慕容侍衛(wèi)很快帶著兩位身強體健的姑姑趕來,她們飛速架起爬在地上呻吟的萬兆晴,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帶了下去。
我還在玉階上,離得有些遠,遠望去萬兆晴貌似滿臉是血。
祭天大典已近尾聲,萬兆晴墜落這一幕立刻如翻書一樣被翻了過去。
萬皇后與宇文弘諾,一個是她親姑姑,一個是她親夫君,卻都如同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一樣地表情冷漠,一樣地端莊威嚴,從容不迫走下祭臺。
有了萬兆晴這個前車之鑒,我下玉階之時更加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行差踏錯,步了她的后塵。
祭天大典完畢,帝后要在頤慶殿接待番邦使臣并設宴歡迎,萬兆晴摔下玉階傷勢不明,我再也不能稱病偷懶,只得厚著臉皮跟在宇文弘諾身后入了頤慶殿。
絡繹不絕的番邦使臣,歌舞升平列隊魚貫而入。
自大典結束,帝后二人位置就徹底來了個調換,萬繾萱攜宇文疆,率領太子和百官,以和平之禮將各番邦使臣迎進頤慶殿。
萬繾萱將太子宇文弘諾、宣王宇文弘勤、齊王宇文弘雅,及四皇子宇文弘展等皇子逐一介紹。
各番邦也禮尚往來,介紹了各國來使。
我倒是第一見到頂頂有名的宣王宇文弘勤和齊王宇文弘雅,據(jù)說二人曾聯(lián)手將宇文弘諾推下城外玉河,才成就了他與裴兼蒹一段美好姻緣。
算起來,這兩位王爺,還應該是宇文弘諾與裴兼蒹的大媒人,但宇文弘諾見到這二人,眼中沒有感激,就只有無視與冷漠。
據(jù)說二人算計宇文弘諾事發(fā)后,因各自母親力保,才免于刑罰,但早早就被打發(fā)偏遠的封地,做了閑散王爺,也算是逍遙快活,只每年過年之時,才回京述職。
宣王與齊王的母親黃氏很早就被封為皇貴妃,據(jù)說年輕時也是容貌傾城的美人,十幾年盛寵不衰,故而他們只要不殺死宇文弘諾,估計都不會有身家性命之虞。
宣王與齊王為親兄弟,自然兄弟同心,二人長相也頗為相似,沒有宇文弘諾那般的鳳目。
我不知道手段非凡的萬繾萱怎容自己臥榻旁,有黃氏這樣的強敵存在,而且還容許她的兒子們構陷自己的兒子,這不像那女人一貫的風格。
而萬氏在有了宇文弘諾這位皇長子之后,中間又允許別的嬪妃誕下了十二位皇子,才又誕下十三王爺宇文弘斌,這時間跨度之長,也一直令我難以理解。
各番邦使臣來自的國家、名字和頭銜都太過冗長無趣,我基本一個都記不住。
宇文弘諾回頭看見我一臉懵懂地站立他身后,唇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
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我眼前,此人身材魁偉,與宇文弘諾身高體型極其相似,只是他大眼高鼻、眼窩深陷,臉上又沒有一處與他一樣。
此人我認得,我在銜西山脈之中看到的被一群小老虎當作玩物撲咬之人,就是他。
我曾勸大虎夫婦放了他一條生路,算起來還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誰道后來他竟帶著人來追我與虎兄,是以今日再見他,我對他印象就不太好。
他的使臣介紹之時,我盯著他出了神,方知道他來自南部番邦,一個被稱作半月的小國,他就是半月國的王子曲久。
曲久也發(fā)現(xiàn)了宇文弘諾身后的我,一雙微褐色的幽深瞳仁里,滿是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