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為你作證”,十三重復(fù)道,“因我與宣王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情形”。
我聽他這么說有些生氣,問道:“那你看到什么?”
十三看著我的眼睛,沉默片刻,道:“我看到萬兆晴從袖口甩出一枚銳器,向父皇后心刺去?!?p> 我聽罷,倒吸一口涼氣。
祭天大典結(jié)束后,下那祭臺玉階之時,宇文疆走在萬繾萱右后方,也正好是萬兆晴的正前方。
論身材,宇文疆高大,萬兆晴嬌小,即便宇文疆先于她下了幾個臺階,也是高出萬兆晴一個腦袋頂?shù)?,因此即便萬兆晴在他身后做一些小動作,祭臺前方觀禮諸人也不會看到。
我又仔細回憶了一下萬兆晴從玉階跌落的瞬間,宇文疆沒有回頭,卻以驚人的速度閃身,以至于她直接跌落祭臺之下,若他不閃躲,必被銳器擊中無疑。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宇文疆是知道身后之人要害他的。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覺著萬兆晴所為不可置信,問道:“可是在祭天大典這么隆重的場合,當著那么多人面,刺殺當朝皇帝,這個舉動是否有些太過危險?”
我話沒說完,就被十三接了過去:“最危險之時,也是最安全之時。平日父皇身邊護衛(wèi)森嚴,下手談何容易。唯獨那祭臺,別人上不去,卻是下手最好時機?!?p> “可是宣王應(yīng)也看到了這一幕,他一字不提,卻一口咬定是我下手推萬兆晴,莫非,莫非?”我捂住嘴,不敢繼續(xù)想下去。
十三卻不言語,只是挑眉看我,等我下文。
我道:“莫非是刺殺皇上不成,臨時拉上我做了個墊背的,所謂賊不走空?只是這宣王曾參與謀害宇文弘諾未遂,宇文弘諾是萬皇后之子,因著這一過節(jié),萬氏應(yīng)與宣王敵對,宣王怎么會跳出來幫著萬氏?”
十三伸出一只長指,點了點我額頭:“這里怎么會轉(zhuǎn)這么慢?你是不是那個精于算計的老狐貍裴準從路邊撿來的?”
我臉一紅,心道:不是撿來的,不過也差不多。但嘴上卻不敢這么說。
只道:“誰有膽量冒充當朝宰相之女,小命不想要了?你看看我,如假包換!”
說完悄悄瞟了一眼十三,突然心虛得緊。
十三道:“天下沒有永恒的敵人,利益會讓一些看似不可能合作之人走到一起?,F(xiàn)在看來,宣王、齊王應(yīng)已與我母后結(jié)盟?!?p> “萬氏是你與宇文弘諾的母后,卻與別人的兒子結(jié)盟,謀殺自己丈夫,陷害自己兒媳?”我驚訝道,后脊梁骨驀然發(fā)寒。
“可是她這是為什么?”我實在想不通。
“自然是為了那個能夠睥睨天下的位子?!笔訔壍乜戳宋乙谎?,似乎覺得我提出的這個問題太過可笑。
我卻突然感覺這出戲精彩起來了,自言自語道:“一個女人與自己的丈夫、兒子爭帝位,這樣的戲碼我以為只話本子里才會看到?!?p> 十三輕嘆一聲:“蒹蒹,注意你的文化修養(yǎng),不要只看話本子。”
“那你母后做了皇帝,你皇兄怎么辦?”我突然想起宇文弘諾才是那個名正言順要繼承大統(tǒng)之人,又憶起宇文疆曾對我說過的話,他說宇文弘諾陽壽很長,一時半會地府不會收他。
“目前來看,皇兄自然與父皇一樣,擋在她登上那個位置的途中?!笔嫔藭r顯露些許憔悴,不知是因我太過愚鈍,處處都需他掰開了糅碎了甚至嚼爛了才能消化,還是因他想到了自己那野心勃勃的母親的所作所為。
“這下,萬兆晴跌落玉階,為何是嘴巴受傷最重,個中原因無需我過多解釋了?”他接著問。
我點頭:“在外人看來,她嘴傷是被她手中簪子所傷。現(xiàn)在看來是她舉著簪子要刺殺宇文疆,結(jié)果一不小心跌落玉階,扎到了自己的嘴。人們只當是她跌落之時發(fā)髻松動掉出一根簪子,任誰也不會想到,那其實是她早就藏在袖中用來刺殺父皇的兇器。”
現(xiàn)在萬兆晴連飯都吃不下,更不要提開口說話,想起她先是設(shè)計用盤子砸我鼻子,又安排令我乘坐馬車的馬受驚,此時突然心中襲上一絲快意。
十三看上去已經(jīng)很累了,我原本還想問他一些關(guān)于屈九的問題,他卻起身要告辭了。
臨走之前,訕訕問我:“你還打算在這個位子上混多久,你的腦子不足以支撐這個位置。”
我回瞪了他一眼。
十三離開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先去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而后打算好好睡一覺。
此時,夏柳趕來,對我道:“太子妃娘娘,殿下醒了,喚您過去。”
我急忙回到臥房,只見阮良媛跪在地上,一臉哀怨。
宇文弘諾真的睜開了眼睛,只是其中目光冰冷,臉色依舊很難看。
見我進來,他掃了一眼地上的阮良媛,低聲問道:“是誰讓她過來的?”
我只得將早上商量好輪流為他侍疾一事,告知于他。。
宇文弘諾聽罷,不再言語,只說了一個字“餓”,然后看了看一旁案上。
案上還放著早上暮雪為我做的桂花糕,這一次她改良了工藝,那桂花糕是透明的,如水晶一般,暮雪說這叫做水晶桂花糕。
我知是宇文弘諾一定也是看這桂花糕剔透可愛,想嘗一嘗,便欲將之取來喂他一些。
誰知跪在一旁的阮良媛突然起身,想要搶先一步拿到那碟子,嘴里道:“姐姐,讓妾身服侍殿下吧!”
誰道我的手已經(jīng)端起那碟子,一時來不及避讓,她的手卻飛快伸了過來,如蔥般的玉指一點,便將那精致的青瓷小碟推落地上,只聞一聲清脆的瓷器落地聲,一碟水汪汪香噴噴的水晶桂花糕就這樣散落地上。
我大呼可惜,忙伸手去挽救,卻被一片碎瓷扎傷了手指。
宇文弘諾呼一聲:“蒹蒹,不要!”
見我手指滲出一滴鮮紅的血珠,他眸色一暗,指著一旁早已嚇得楚楚可憐的阮良媛喝到:“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