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不會去投胎轉(zhuǎn)世?!?p> 醒來之時,我腦海中就只有這句話。
不知自己因何失去意識,又被誰扶住,被誰告之了這句話,又是如何回的陽間。
然而有了這句話,我才略感心安。
環(huán)顧四周,雖仍是一片黑暗,鼻中仍彌漫血腥氣息,感覺卻告訴我,自己已回到陽間。
因地府無月,而這里的天空仍舊掛著我離開之時的那一彎殘月。
一陣寒風(fēng)吹散一湖月影,遍體的傷依舊疼痛,然風(fēng)不再陰寒,而是實打?qū)嵉膹毓堑暮洹?p> 湖邊依舊安靜,卻不見了宇文疆的身影,也不見了那窮奇,借著昏黃月光,湖邊的草叢里,幾堆白骨森然可見。
這湖邊莫非是那窮奇的廚房?心底突然冒出這種感覺,那些白骨明顯都是被啃噬干凈的人骨。
這戒備森嚴的皇宮,每個人都登記在冊,這窮奇吃的又是些什么人?不會被發(fā)現(xiàn)么?宇文疆為何放縱窮奇在這里吃人,而那兇惡的窮奇又為何對宇文疆那么順從?
想起自己初來此地,也差一點遭那窮奇攻擊,我感覺全身更冷了。
難道是因為宇文疆能與那窮奇交流?他曾暗示我,他曾是我的獸語老師,那是否我也能馴服窮奇?
那晚宴席上,我大喝一聲,那窮奇停止了對宇文弘諾的進一步撕咬,究竟是巧合,還是那窮奇真的能夠服從于我?
而現(xiàn)在我已能確定,現(xiàn)在這個皇帝,他已不是宇文疆本人,用著他肉身的這個人,應(yīng)該說是仙,他的名字叫作萬塵。
“我可以送你去地府,但能不能勸他回來,就看你的本事了?!薄暗?,我?guī)土四?,作為交換,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一件事?!薄拔乙阌嗌己臀乙黄穑徽撚袩o名分,一直與我一起?!?p> ……
一個時辰以前,萬塵在這湖邊對我所言的每一句話都還猶在耳畔,而此時一人一獸卻不見了蹤跡。
果被他言中,宇文弘諾沒有跟著我回來,臨走之前我對萬塵的那些承諾也仿若一場夢,我真心期盼自己從地府里回來再也尋不到他,這樣我也不必再去履約。
想起“萬塵”這個名字,腦海中又浮現(xiàn)那個屢屢出現(xiàn)在我夢中的白衣仙子,她曾對我言,她要讓我看著她與萬塵恩愛快活,還記得夢中她講到此處,原本溫婉的容顏變得妖異恐怖,那雙赤紅的雙目,此時憶起,仍嚇得我一個激靈。
她與萬塵恩愛快活,我就應(yīng)當(dāng)不開心么?
對這句話我思忖了幾次,如今似乎有了一些領(lǐng)悟。
那日在銜西山墜落懸崖,我不小心砸死的那只老狼王臨終前曾問我一句話。
因牽涉自己在天上之時的姻緣,故而這句我記得非常清楚:“殿下與萬塵尊上是否已經(jīng)訂婚?”
想來我與萬塵在天上之時,應(yīng)是有過一番感情糾葛,以至于到了要訂婚的程度。
但那晚在內(nèi)廷大獄,又冒出一個我外院的婆子尤姜,居然也對萬塵說出要他與她一起離開這凡間的話語,而且稱我為賤人,此人會仙術(shù),應(yīng)也為一位不知名的仙子所幻。
我不斷梳理著這些復(fù)雜的感情糾葛,得出一個結(jié)論:想來在天上之時,我與萬塵曾到了要談婚論嫁的地步,而這白衣仙子與扮作婆子尤姜的仙子都愛慕著萬塵,故而分不清是誰之故,我與萬塵就沒有成親,但至于是否訂婚就不得而知了。
是以,萬塵隨我來到凡間,但他卻不小心占用了當(dāng)朝皇帝宇文疆的肉身,而我卻不巧被當(dāng)作了太子妃,也就是他的兒媳。
是以他提出我與他一起,卻不要名分的要求……
思及此,我吐了吐舌頭,自己都感覺事情有點亂。
這么狗血的劇情,原本以為只能在畫本子里看到,沒想到卻真真實實地發(fā)生在了自己身上。
我正沉浸在自己一番回憶推理之中,耳畔突然響起一個尖利的聲音,“太,太,太子妃——”
“不對,是朝廷欽犯!”
只見一名小內(nèi)侍左手提一盞宮燈,右手持一把長柄夾,正向我這邊看來。
他那長柄夾子里正夾著一截長長的腿骨,看上去竟是來收人骨的。
說話間,人已經(jīng)行至距我一丈遠的距離,我看見他身后還跟著一名老內(nèi)侍,聲音正是從那老內(nèi)侍口中傳出。
那老內(nèi)侍推一輛推車,車里的東西似是收起的人骨,有些沉重,故而他推得有些吃力,行走得也很緩慢。
這老內(nèi)侍聲音極是耳熟,待我看清他容貌,心下一驚,他正是萬皇后身邊的翟公公,我墜落花園那日,就是他喊人欲將我拉下去,差點讓我失去被救下的機會。
我聽翟公公喚我朝廷侵犯,身上一陣寒意,急急強打精神從地上爬起來,本能地想找個地方躲一躲。
可這地方,要說躲也實在不大可能,冬日湖邊荒草稀疏,根本起不到遮掩作用。
我下意識向會退了幾步,誰想腳下一滑,似有東西拖住我裙裾將我湖中。
“欽犯落水啦!”岸上傳來高聲呼喊。
我就知自己流水是疾風(fēng)手筆,沒待墜落到湖底,疾風(fēng)就已用避水珠將我罩住。
“疾風(fēng),下一步送我去哪里?”水下,凍得瑟瑟發(fā)抖的我問著疾風(fēng)。
“自然去水牢——”疾風(fēng)伸縮著腦袋,不緊不慢地說。
“能不能換個好地方?去了那水牢,我又要受刑,下一步定要被斬頭?”我想勸它把好人做到底,既已經(jīng)劫獄,哪還有將犯人送還之理?
誰知這廝還是個鐵面無私的家伙:“你不會死,她不會讓你這么容易死去。”
我聞言,強忍住將它掐死的欲望,咬牙問它:“她是何人?”
“天,天,天機不可泄露……”疾風(fēng)又來它那老一套。
我正欲發(fā)怒,只見它已經(jīng)鉆過通往水牢的孔道,不動聲色地念了一句咒語,那散落在水中的枷鎖重又回到我的身上。
我正欲抗議,只聽頭頂有人大喊:“太,太子妃越獄啦!”
然后就是一陣噼里啪啦開鎖的聲音,有人將我從水牢拎出。
前來報信之人正是剛才我在湖邊遇見的翟公公,我心正暗道:這人可真是恪盡職守。
那翟公公一見我被獄卒全須全尾地從水牢提出,頓時兩眼一翻,暈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