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面前

　　撒曉風現(xiàn)在就是很郁悶，非常郁悶。

　　手機被扔在一旁，頁面上明晃晃地放著她熱搜后第一時間發(fā)出的道歉書，原先的圖片已經(jīng)被撤回，評論下還是清一色的罵聲。

　　清晨驚醒，然后就開始跟進后續(xù)，idol的大名還顯眼地掛在風云榜上，只要往下翻幾個詞條就能看見深海的半闕詩的熱搜，真是離偶像最近的一次。

　　躺平任嘲，大概就是現(xiàn)在的樣子。

　　洪流之下，個人的力量顯得如此微薄而無力。

　　從床上爬起來，7點半，已經(jīng)能聽到廚房里忙碌的聲音。

　　聯(lián)系好熟悉的鎖匠，撒曉風收拾好自己打開房門，桌上是成屜的蒸餃，念何詢拿著兩杯豆?jié){走出來。

　　“曉風，早上好?！彼f。

　　“早上好。”拉開椅子坐下，才察覺到到他淡青的眼圈，撒曉風開口問道，“你昨晚又熬夜了嗎？”

　　“又？”念何詢將堆起來的籠屜，拆開放到她面前，看著女孩喝了一口香甜的豆?jié){后不自覺喟嘆的模樣，嘴角不自主地染上笑意。

　　“嗯，摩卡每次晚上都會催我去睡覺，不睡不罷休的那種，所以……唔，這個蒸餃超好吃！”

　　“你喜歡就好。”念何詢莫名地放慢了吃飯的速度，默默刻下她的樣子，蒸餃不算小，她喜歡沾一圈醋，然后一口吞進嘴里，腮幫子鼓鼓囊囊的，說她是個藏食的小倉鼠，大抵也輕了。

　　收拾好碗筷，小姑娘乖巧地坐在位子上，念何詢過去敲了敲某人神游的小腦袋，坐在她對面說，“曉風，換一個稱呼比較好吧，半闕詩小姐?！?p>　??！

　　撒曉風聽到這個稱呼，瞪大眼睛，眉頭揪起小小的褶子，陷入思考。

　　“你最近接了我司的剪輯推廣項目，所以我們需要你擁有一個相對來說正面的形象?！蹦詈卧兛粗男∧X袋瓜還沒轉過來，甚至可以預測地拐到奇怪的方向，“我姓念。”

　　誒，撒曉風撲閃著迷茫的大眼睛，將腦子里的標題甩出去，“震驚！神秘總裁身份大揭露，幕后之人竟是他！”

　　“那人事部？還是公關部？原來我的事已經(jīng)驚動到公關團隊了嗎？”看著女孩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后又頹然地坐下去，有些破罐破摔地開口，“是解約嗎？還是要簽辭職協(xié)議。來吧！我可以！”

　　“……曉風?！?p>　　“來吧！”

　　“別鬧，我們在談正事?！蹦詈卧儗㈦娔X翻到公關稿頁面遞過去，“這是公關團隊編寫的危機通稿，你之前的聲明雖然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問題，但還是有些語意不詳?shù)牡胤?，團隊進行了完善，建議是盡快上稿，將事態(tài)控制下來?！?p>　　“然后整理你手上現(xiàn)有的證據(jù)，等平穩(wěn)期的時候上真相，最后定性事件結果。期間，公關需要你的賬號，實時跟進進度。曉風？”念何詢對于對面的沉默，無奈地開口喚她。

　　撒曉風的指尖頓在眼前審核人的名字上，念何詢。

　　危機公關的審核人，意味著什么？

　　“念總。”

　　女孩的聲音沉下來，像是低下頭的向陽花，念何詢輕嘆一聲，繼續(xù)說：“曉風，我們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好嗎？公關反映有人在壓熱搜，但是熱搜不是一下子撤下去就好了，逃避有時候不能最大程度的止損?！?p>　　“嗯。應該是我朋友找的人，我會讓她們先收手的，賬號和密碼我現(xiàn)在發(fā)給您?！?p>　　撒曉風整理著手上的截圖和聊天記錄，一張張截屏和長圖被發(fā)送出去，手指瀏覽照片時滾到前幾天的消息，摩卡的一段小視頻猝不及防地被自動播放出來。

　　“喵~”

　　“念何詢，你看著，摩卡的一個新技能。”

　　“摩卡，親親?！?p>　　那時的她突發(fā)奇想地點了點臉頰，摩卡就從膝蓋上撲上來，在柔軟的臉上蹭上一口，閑時談起，念何詢還頗為感慨地酸了幾句，于是便有了這段視頻，畫外音是不可忽視的驕傲語氣，“看，摩卡親我，不親你?！?p>　　視頻被鈴聲打斷，撒曉風接起手機，鎖匠大叔的聲音熟絡地傳來，說是已經(jīng)到了門口。

　　念何詢將收到的文件打包扔給小劉，起身走到女孩身邊，“事情就交給我，既然鎖匠到了，那先解決你回家的問題吧?！?p>　　“謝……”第二個字被噤聲在喉中，手指停留在眼前一寸的地方，眼前的男人微低著頭，溫熱的呼吸打在臉上，撒曉風一時間忘記要后退。

　　“念何詢?！?p>　　兩人相視一笑，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撒曉風站在門前，聽著鎖匠千年一句地數(shù)落著她一個小姑娘丟三落四，“好了，這次給你三把備用鑰匙，可別再忘啦。我干鎖匠這么些年啊，也是少有小姑娘你這種回頭客嘍?！?p>　　一串鑰匙被放在手心，撒曉風羞惱地向他道過謝，轉身便看到念何詢揶揄的笑容，許是氣上來了，一把鑰匙遞到他手上，“喏。”

　　“嗯？我可以認為，這是曉風給我登堂入室的機會嗎？”

　　“不能！”撒曉風盯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不正經(jīng)話的人，鼓起小臉，說，“只是為了以防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喲，小姑娘男朋友啊，長得俊啊，樣貌堂堂。”鎖匠打量著他們兩個，轉身就湊到撒曉風身邊說，“小姑娘啊，你還年輕，不要隨便把鑰匙啊給別人，萬一那小伙子是個不好的，多危險啊?！?p>　　大叔，您的嗓門是不是大了點。

　　撒曉風看著對面的念何詢，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輕啟雙唇說，“大叔，我是她鄰居?！?p>　　“呀，鄰居啊，那就更危險了，這都不熟悉……”鎖匠大叔搓著手，急忙開口，被撒曉風打斷，“他，我朋友，人品信的過，大叔您就放心回去吧，我看人眼光，您還不知道嗎？不然，怎么能在一溜鎖店，選中您呢？”

　　“那是。那大叔先走了。小姑娘，帶好鑰匙??！”

　　“誒?！苯K于送走了這尊大佛，撒曉風剛松了一口氣，打開門，就被一個白團子成功襲擊地后退一步，撞到念何詢身上。

　　“摩卡！”身后的人伸出手在有些炸毛的小團子身上安撫著，撒曉風腳步像是被黏住，就這樣被他半環(huán)在懷里，直到念何詢先一步將手上的摩卡接過，顛了顛，她才感覺到腳下的松動。

　　眼前是他的樣子，他在她的面前，風停了，窗外的雨好像也輕了許多。

　　事情比想象中的順利，雖然仍然是混亂的狀況，但在公關團隊的努力下總算是亂中有序。

　　個站大換血，審查制度搞得人頭疼，深海的半闕詩的賬號如今一直在更新事件的脈絡，她與Meredith.Q的聊天記錄，她與購買站的交易信息以及禁止傳播的紅字全部被貼在公眾面前。

　　蘇以卿與蕭旭堯的捆綁事件已經(jīng)逐漸平息，她不過是這場風波中的一疊小浪，眾人狙擊的一個靶子。念何詢甚至借著這波爭議的余韻，跟進上了HelloHolmes第二部的先導宣傳，蹭得一手好熱度。

　　不過，除了商人的敏感以外，他無疑是一位好極了的金主霸霸，比如現(xiàn)如今長達一周的外出團建就是最好的證明！

　　撒曉風身穿輕薄的長裙，赤著腳丫肆意地讓海水侵刷淹沒到腳腕上，清晨的海邊只有她一個人，對著蒙在云霧中的朝陽。

　　“?。。。?！”似乎要將心里的郁結全都喊出去，撒曉風閉著眼睛，對著廣闊浩渺的海面扯著嗓子。

　　肩膀上被披上長長的風衣，剛轉過頭就被斥了一句，“傻瓜?！?p>　　還沒等她反駁，對面的人已經(jīng)無奈地將她身上的風衣攏緊，“一早在外面吹冷風，想著感冒了好翹班嗎？”

　　“念何詢，啊，念總，我回去拿衣服?！笨粗稚媳粡娦腥氲娘L衣，以及女孩揮著手跑遠的背影，念何詢轉身遠遠地看到公司的一群人正走過來，這，小丫頭。

　　撒曉風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行李箱拿出一件外套就往身上一披，耳鼓震著愈來愈快的心跳聲，一定是跑得太快了。

　　“曉風，你怎么還在這呀？念總今天中午包了餐廳，走啦！”趙雯從沙灘邊回來便看到撒曉風仍攤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樣子，便走過去拉她。

　　“我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趙雯將撒曉風拉起來，瞥了眼被錘得不想樣的枕頭，邊收拾自己的包邊說，“哦，對了，我今天去后期組轉了一圈，那小姑娘，呃……劉倩，她沒來，好像還不是請假，聽上頭說好像是有事兒，你和她關系不挺好嗎，最近明哲保身避遠點？”

　　“不該啊，怎么會呢，他？”

　　“我說，你神神叨叨想什么呢？吃飯，去了！”硬是將她從床邊攆出房門，撒曉風神情復雜地跟著趙雯來到餐廳。

　　幾張圓桌，幾乎坐滿了人，剛坐下來不久，部門經(jīng)理便帶頭站了起來，“來，我們敬念總一杯?！?p>　　撒曉風站起身，看向那個遙遠的身影，從容不迫地舉起酒杯，圓滑地承過后，隨著他的坐下，一眾人也陸續(xù)回到位子上。

　　觥籌交錯間，他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后，身旁的趙雯識趣地碰了碰她的肩膀，被塞過來的酒杯，與他相碰，經(jīng)理適時的開口，喜笑顏開地夸著她的業(yè)績，撒曉風抬起垂下已久的眼眸，卻沒有迎上他的。

　　肩膀有些喪氣地耷拉著，慢慢舒出一口氣，她再次抬頭的時候，眼前已經(jīng)空無一人，坐在座位上，碗里的珍饈頓時有種食而無味的感覺。

　　念何詢舉著酒杯游走在各桌間應酬，余光掃到某個鼓起腮幫子的小朋友，這是，怎么了？

　　于是，某位小朋友在餐廳門口眾目睽睽下拿到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焦糖牛奶，一臉懵逼地接過這杯所謂的贈飲，在一堆八卦的“呦~”聲中，撒曉風怒了。

　　拉著房卡，摁電梯沖到頂層的總統(tǒng)套房，暴躁敲了敲門，卻無人回應。

　　“念何詢！你丫的……”給老娘出來。

　　“怎么了？”

　　身后的聲音突然傳來，嚇得撒曉風壓了一口牛奶下去，才保持冷靜沒有尖叫。

　　眼前的小姑娘唇上還帶著一圈奶漬，綿密的奶泡混著焦糖的香氣，想讓人舔一口，如果可以忽略某人不解風情的不絕控訴的話。

　　“進去說吧。”念何詢拿出房卡在門口一劃，一手拉開門，一手擒著小朋友的下巴，用拇指拭去那圈誘人犯罪的奶漬。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撒曉風看著坐在身邊的念何詢，下意識地想移開一段距離，卻被注視地犯慫不敢妄動，連語氣都是弱弱的樣子，完全沒有了門口的氣勢。

　　“曉風，你覺得我在做什么？”念何詢歪著頭看向身旁那個一臉糾結的女孩子。

　　“嗯……”

　　“別咬?！毕掳捅粡娦心笞?，原本咬住的雙唇被手指撥開，撒曉風抬手想脫離控制，卻被他一個眼神定住。

　　“我在追求你，曉風。”終究還是自己說出口，念何詢沒有辦法地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你身上有一股靈氣，作品也是，我沒有那么多時間去彎彎繞，習慣了做決策，所以，這次也不打算例外，我想我們能試試?！?p>　　“就這？”

　　“就這，如果你愿意，三月為期，之后隨緣。”

　　撒曉風看著眼前的念何詢，男人眉目認真，語言誠懇，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好！”

　　心動，是唯一的原因。從今往后，無論風雨，她只要現(xiàn)在。

　　唇齒糾纏，像是吻上一片云——棉花糖做成的云，撒曉風閉上眼睛，臉頰像是窗外的落霞，蒙上秀麗的姿色。

　　其實，焦糖牛奶，也不錯。

　　念何詢看著女孩抱著杯子匆忙跑開的背影，倚著門，嘴角是壓不下去的笑意，手機新彈出一條消息。

　　來自小劉，“念總，劉倩的辭職申請已經(jīng)審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