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橙黃

　　“姚姐，什么工作要開緊急會議呀？接到大項目了？”新實習生小李積極地問道。

　　“接到了一個大品牌的項目，要拍一系列宣傳照，品牌產(chǎn)品和主打理念等會要和國外品牌方接洽交流，要是能拿下這次項目，走入一線品牌最難的門檻算是真正跨過了。”姚姐，也就是白溯的經(jīng)紀人，一邊整理著會前資料，一邊解釋道。

　　“這么說，我們溯溯終于要有大IP啦，”小金捂著心窩吸了吸鼻子，感嘆道，“真好呀，wuli溯溯終于熬出頭了?！?p>　　小李看著身旁前輩親媽落淚的樣子，直言疑惑：“溯姐，不是超有名嗎？國際秀場都上過幾次了，金姐，哪來的熬呀？”

　　“哎呀，你不知道?！毙〗痦樍隧槡鈸]揮手，“你只要知道你溯姐不容易就行?！?p>　　“姚姐，看你好像沒什么興致呀，是有什么顧慮嗎？”汪叔眼尖，一眼便看出對面那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經(jīng)紀人眼中的擔憂。

　　姚姐話在嘴邊卻終是化作一聲嘆息，此時11號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會議主角終于一前一后到達戰(zhàn)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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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主要的工作內(nèi)容是以世界為背景進行主流理念傳播與宣傳？請問還有什么細化的要求嗎？”姚姐看著對方發(fā)來的策劃案不由得地蹙起眉來——多年的乙方本能讓她清晰地發(fā)現(xiàn)這份合作草案最大的問題：工作內(nèi)容繁雜，但不具體。

　　從主題系列到分鏡，以及最重要的產(chǎn)品的展示圖，但只是給了一個名頭。實際內(nèi)容和操作手段一片空白，零星的描述套話聊勝于無。預算倒是定的清楚，各色條款呆板陳列在白紙上。與品牌方的會議沒有持續(xù)很久，幾乎是單方定下、被迫接受“自由定稿+交接審核”的流程后就結(jié)束了。

　　復盤會議上，祁笙作為分派負責人表示會親自跟進項目進程以示重視。

　　“品牌方希望由我司結(jié)合其主流理念設計具體方案，按照不同的小主題和系列產(chǎn)品設計不同的拍攝主題，并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審核、定稿、拍攝一系列流程。簡約，是大體要求，其余的形式不做特殊要求。”

　　只見他將PPT轉(zhuǎn)接到Z牌的官方宣傳視頻——水紋，膏體等不同材質(zhì)的材料，在宣傳片里以大膽的方式充盈在單一空間內(nèi)，繽紛明亮卻不顯雜亂無章，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即便驚艷于這支出色的宣傳片，在座凡是與策劃相關(guān)的人內(nèi)心OS無非一句：這！該死的甩手甲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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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經(jīng)歷了多少沒日沒夜、毫無人權(quán)、乙方弟弟改策劃的日子，這個大項目還是在策劃組與白溯團隊的趕工（脫發(fā)）以及祁總的交涉之下拿了下來，最終敲定這場品牌宣傳——世界之旅的第一站——西班牙，有“海上城市”的美譽佩尼斯科拉，那里有最飄逸的弧狀海岸線——橙花海岸。

　　“好，收工準備下一組?！?p>　　“白溯，你來看一下樣片。”

　　一聲呼喊，將某人飛到九霄白云外會周公的思想拉了回來，拿出手機，開屏就明晃晃地閃著“morning 7:11”，走到姚姐身邊審樣片。

　　“圖片加載中……”屏幕上灰色指示緩慢地跑著進度條，使得加載完成后的明艷色彩一瞬間讓白溯有些愣神。

　　晨光熹微，漫長的海岸線隱沒在水霧里，看不真切。

　　崖邊酒吧咖啡館的遮陽傘，早早地被撐起；漆白的木質(zhì)長椅，帶著蔚藍色的軟墊；藍白雙色的桌子，物件排布錯落有致；金邊的白瓷杯里，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手邊藤條編織的籃子，盛滿了沾著晨露的鮮花，而占據(jù)C位的是一瓶小巧精致的橙花香水。白溯一襲淺黃色長裙，隨意地坐著，眺望著眼前海天一色的絕美景致。

　　白溯看著電腦里一張一張滾過的圖片，暗暗感嘆：

　　事實證明，如果你想拍美美的且沒有滿大街人群的照片，那么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早起：）而且，是各種意義的早！

　　作為一個有起床氣的資深賴床患者，此時還沉浸在自己的盛世美顏和吐槽漩渦里。

　　“前幾張。”照片再一次滾動到第一頁，“對，第一，第二，第四，第十一，眼神不對。都不能用。第八張，九張留一下，做后期圖?！?p>　　眼神？

　　哇，這滿滿的怨氣，還有這張是在發(fā)呆吧？

　　嗯？白溯剛想轉(zhuǎn)身，卻僵在原地，身后的壓迫感將她完整的攏在一方小天地里，祁笙的聲音還在響。

　　“我也覺得中段的狀態(tài)和感覺比較好，我去準備后面的拍攝了，祁總您請便?！?p>　　繞開祁笙，白溯故作鎮(zhèn)定地向服化組走過去，海風從背后吹來，不冷，卻揚起了身上濃郁的橙花香水的味道，僅僅是前期拍攝時噴了幾次，卻留到現(xiàn)在……

　　身前原本被填滿的空間出現(xiàn)空置，祁笙原本在嘴邊的話，似乎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失憶，正打算重新措辭，后期組的員工已經(jīng)轉(zhuǎn)頭看過來，眼里帶著明顯的疑惑。

　　“咳，”祁笙手握成拳，放于唇邊，低咳一聲，“我們繼續(xù)看有什么地方要注意……”

　　佩尼斯科拉，西班牙橙花海岸中世紀的白色石頭城，每家每戶的門邊點綴著繽紛的花籃，哪怕是慘淡的冬季也帶著鮮活的氣息，拾階而上是一條條寬窄巷子，與岸邊遍及的度假酒店不同，這里帶著歐洲獨有的小鎮(zhèn)氣息，寧靜而美好。

　　拍完了幾組日常照，今天的工作也算基本結(jié)束了，白溯難得偷來空閑，便隨意地在一條小巷里逛著。

　　不高的房子在地勢上錯落開，腳下的石板路稀松雜亂，縫隙間長出充滿生機的綠草，一只小白貓饒有興致得撥弄著墻角長出的新生命。

　　白溯慢慢探過去，它也不怕生，注意力仍放在草籽結(jié)出的花苞上。慢慢蹲下，向角落的小可愛伸出罪惡的爪子，原本因為拍攝的疲倦，也在午后的陽光和手下的柔軟之下消除地一干二凈。

　　似乎是玩累了，手下的貓咪悠悠地打了一個滾，蜷起成一團，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嘴角不由得上揚，連笑容都是被治愈的模樣，白溯依舊蹲著，不過是看著墻角發(fā)呆。

　　嗯……那是什么？

　　是野雛菊嗎？

　　在暖冬佩尼斯科拉的一處墻角，異鄉(xiāng)人的眼中突然出現(xiàn)了熟悉的小小一叢卻萬分燦爛的生命！

　　這大概是一次奇遇，白溯想著，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去輕觸陽光下的花苞。

　　“不，或許是命運。命運，讓我遇到了一只可愛的小貓咪，然后它為了報答我的短暫陪伴，送了我一束花。”白溯輕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浪漫想法。

　　喜歡？不喜歡？明明西方浪漫的少女花瓣游戲，卻硬生生被白溯本土化地玩成了點芝麻。

　　點到第七片花瓣，輕笑一聲站起來，揉了揉發(fā)酸的膝蓋，似乎是察覺到一個視線，疑惑地回頭便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敞開的暖色窗口里，一個年邁的婦人帶著老花鏡坐在搖椅上，手中還拿著針織的毛線，似乎在織一條深藍色的圍巾，但目光的確是她的方向。

　　似乎是意識到目光的冒昧，老者回應白溯的是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緩慢地打開了門。

　　“Hola， Buena chica.”（你好，好女孩。）

　　小白貓似乎聽到了門開的聲音，或許只是聽到了老人熟悉的溫柔語調(diào)。它從角落慢慢爬起來，然后飛一般地竄進屋內(nèi)，撲進毛線堆里，把一個個毛線球攪得紛亂。

　　然而老人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寵溺地笑了笑，帶著“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可愛的得意，繼續(xù)對白溯說，“Gracias por ser amable con cielo.”（感謝你善待cielo）

　　白溯聽不懂她的語言，但是總歸知道她的善意，就像注視著她的柔軟眸光，這樣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歲月都不舍得讓她蒙塵。

　　“Buena chica. Te envío una bendición.”（好女孩，贈與你一個祝福。）只見她突然轉(zhuǎn)身從柜子里拿出一把扇子，紅色的扇面張揚而熱烈，胡桃的扇柄還雕刻著大朵石榴花。

　　老人真誠地遞過來，白溯有些茫然地愣在原地，“Sorry， I…”

　　終是一雙歷經(jīng)歲月的手，帶著不容拒絕的溫度，執(zhí)起白溯的手，“A gift.”老人將這把扇子放在了白溯的手心，“Le deseo Felicidad.”（祝你幸福。）

　　白溯不解，這突如其來的饋贈是源于何處？直到那位慈祥的老人，帶著笑意看向她身后的某一地方，意有所指。

　　追尋目光而去，白溯有些不敢相信。

　　一定是午后的陽光太過耀眼，才會讓眼前出現(xiàn)這樣的幻覺。

　　清雋的少年依舊是樸素的襯衫和一架單反，站在逆光處。只是這次沒有人收回注視的目光，于是在他們?nèi)缙诮粎R的瞬間，白溯確定康虹在笑，笑得很暖，像指尖殘留的令人悸動的溫度。

　　像是突然盛開的野雛菊，帶著蓬勃的生命力闖入她的身邊。

　　“嘿，或許你知道頂級模特的一張照片是很貴的?！?p>　　大抵是瘋了，在這座浪漫的城市。

　　白溯握著手中的扇子看向他，“事不過三，你拍了我兩次總要付出點代價吧，康虹大攝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