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
說話的是白日那位黑衣男子。
該來的總該要來,張良心里很明白,他與云舞還在南浦家門口閑聊之時這位便早已發(fā)現(xiàn)。
“你今日怎么出來了,傷勢好了不少?”
然而那黑衣男子并沒有回應(yīng)張良,只是默默的向前走著。見沒有回應(yīng),張良也不自討沒趣,默默地跟在后面??雌饋淼故怯袔追趾椭C。
雖然走了沒多久,但張良也知道現(xiàn)如今早就遠(yuǎn)離那間客棧很遠(yuǎn)很遠(yuǎn)了。境界像他們這樣的人,自然精通時空的巧妙。
只見,前面的黑衣男子停了下來。他伸出左手,往空中一揮,瞬間煙霧向四周散開。
在他們二人的面前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
“跟我進(jìn)來?!?p> ……
似乎是與黑衣男子置氣,他只是自顧自的說道。
“這便是龍家嗎?倒是頗有幾分世外仙境的味道?!睆埩忌扉_雙臂,似乎在感受這片天地。
這片天地彌漫了云煙。連綿起伏的群山,也因云霧看不清高低。湖面氤氳,使人看不透深淺,卻又與四周相得益彰。
正所謂,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在黑衣男子的帶領(lǐng)下,張良來到了一座山的山頂。
“坐?!蹦凶颖P腿坐在樹邊。
張良依言坐到了他的對面,這才發(fā)現(xiàn)地面上有一棋盤。
“不應(yīng)該啊!”
按照常理,這位可沒有閑心情跟他下棋。
“什么不應(yīng)該?你倒是說說看?!焙谝履凶虞p笑道。
張良心中終于松了口氣,這才是正?,F(xiàn)象。此次貿(mào)然帶云舞出來,已經(jīng)觸犯了這位的禁忌。這位越是不在意,他反而更是擔(dān)憂。
“我們多久沒有對弈過了?!焙谝履凶幼笫帜闷鸷谧?,輕輕地敲在了棋盤上。
“龍陽這可不怪我,當(dāng)年你受傷之后,我都沒什么機(jī)會見你?!边@白棋的質(zhì)感很好,張良忍不住地摩挲著。
“哦?這事不怪你,那什么事怪你呢?”龍陽面露譏笑,配上他那與眾不同的異瞳,看得張良心里發(fā)毛。
張良很被動,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主導(dǎo)權(quán)掌握在別人的手里,這可不像他。
“原來在這給我下套呢?”只見他雙手向后撐地,抬頭望著天說道。
“我覺得我的決定挺正確的?!?p> 聽到此話,龍陽也并不著急。左手中的黑子,緩緩地放至了棋盤最中間的位置。
啪!
動作雖慢,但擲地有聲。
張良并沒有跟著下,只是將手中的白子放到了邊緣的位置。
“不論與誰對弈,第一手落子天元,你這習(xí)慣倒是沒變。”
……
“你輸了,你該給我個解釋。”話雖然是對張良說的,但龍陽并沒有看向張良,而是讓黑子一直在自己手指上翻滾。
“急甚么,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jī)?!?p> “看著”張良說完棋盤就發(fā)生了變化,十九道變成了二十一道“這不就沒輸嗎”
“你的白子已經(jīng)沒有了活路,一線生機(jī)也被你自己親手堵上。”龍陽豈會讓張良耍賴,手一揮,棋盤恢復(fù)原樣。
張良沉默著,沒有出聲。兩人心里都很明白,這句話說的并不是棋局。
在龍陽看來,世人不知道她存在于這個世間,至少那八個人不知道,這便是對她最好的保護(hù)。
但張良并不這么想,那小小的一座府邸不就正如這棋盤一般,禁錮了她的人生。人生如棋,云舞正像那被圍困在十九道之內(nèi)的棋子,龍陽則是執(zhí)棋人,操控著云舞的命運。
見張良遲遲沒有答話,龍陽似乎也沒有耐心了。
“這懸崖之下,便葬著龍家歷代先祖,若是今日,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我不介意讓你成為第一個外人?!?p>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但他可不怕。
張良一臉淡定的把玩著棋子,反正他就保持沉默,這件事應(yīng)該就過去了吧。
“云歸。”龍陽平靜地說道。這聲音傳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
這不,遠(yuǎn)方一個人影正在迅速趕來。
被喚做云歸的人,向龍陽行了一禮之后,便站在了龍陽的身側(cè)。
看清楚來人,張良也沒法沉默下去了。
“你覺得她會開心嗎?!睆埩颊f出了一句毫無里頭的話。
龍陽一愣,良久說道。
“開不開心不重要,我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下去?!?p> 張良笑了。
“那我問你,你是她的何人?”
的確,他是她的誰呢?張良字字誅心。一時間,龍陽也無法回答。
張良好不容易掌握了主動權(quán),自然不會放過。
“任何人都不能替她決定的人生,她是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她成長了不少,或許早就不需要你所謂的保護(hù)?!?p> 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的人生,他的路理應(yīng)他自己走。從中作梗的人,哪怕借口再冠冕堂皇,也是可恥的。就算是有養(yǎng)育之恩的父母,也不能將意志強(qiáng)加于自己的子女上,每個人都有著獨立的人格,獨立的靈魂。
張良平靜地看著龍陽,他想知道他心中的權(quán)衡。
“你自以為是的決定,究竟是護(hù)著了她還是害了她。當(dāng)初你并沒有護(hù)住她,難不成你的辦法就能護(hù)她一輩子不成?”張良逼問道。
“是,當(dāng)初是我的過錯,所以我才不愿意看到歷史重演一次?!饼堦柹珔杻?nèi)茬的說道,話語之間已經(jīng)沒有了底氣。
“所以這兩千年來你總是在逃避,總是在悔恨。然而這不過是你內(nèi)心懦弱的表現(xiàn)?!睆埩紱]有聽龍陽的解釋,嘲諷道。
龍陽用雙手將所有的棋子全部掀飛。雙手撐在棋盤上,瞪著張良。
張良接著說了下去,絲毫不給龍陽說下去的機(jī)會。
“所有你有沒有想過,她還是那個她嗎,即便轉(zhuǎn)世相貌沒有絲毫變化,那靈魂呢?”
張良一語驚醒夢中人。
靈魂?這是龍陽不想承認(rèn),但必須承認(rèn)的。
既然如此,他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是白費。兩千年來他活在無盡的自責(zé)當(dāng)中。
這算什么!
“呵,呵……”龍陽笑了起來,就算是張良也無法肯定他是在笑還是在哭。
龍陽失魂落魄地向后倒了下去,幸好在一旁的云歸及時的接住了。
見到此狀,張良也嘆了口氣。
“你的心境已經(jīng)不再完美了,若你一直這樣,遲早會成你的心魔。”
張良這話并不是危言聳聽,龍陽這些年下來,自始至終從來不肯原諒自己,說到底還是他的愧疚太大,執(zhí)念太深……
張良就這樣看著龍陽并沒有再多說些什么,他只能幫自己的好友到這里。他能點明龍陽的心結(jié),能不能化解,這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
過了許久,龍陽呼了一口氣,似乎輕松了不少。
“棋局被我打亂了,這局棋我認(rèn)輸?!?p> 張良微微一笑,向龍陽拱了拱手。
“承讓了?!?p> “希望如你所想,十九道以外才是天地?!?p> “這是自然,而且不僅僅是天地,更是一條條的活路?!睆埩计鹕恚炝藗€懶腰。
嗯,終于可以放松了。
突然,張良似乎被什么東西擠壓。他看了看四周,已經(jīng)不在是龍家了。心里忍不住的腹誹。
夠狠!
……
龍家
“這次倒是栽了個跟頭,興師問罪不成,反被說教了一番?!?p> “君上理應(yīng)高興,此番靈帝前來,為君上解了一個心結(jié)?!币慌缘脑茪w說道。
龍陽翻轉(zhuǎn)左手,四周被打亂了的棋子,瞬間回到了他的手心。
“坐,趁著時間還早,你我來對弈一局?!饼堦枌⒑诎鬃臃湃肫弩觾?nèi)。
“晚點你陪我出去走走,我沉寂了這么久,也有點好奇外面的世界了?!?p> “云歸領(lǐng)命?!?p> 啪!
一顆黑子一如既往的落到了棋盤最中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