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山,大雪紛飛。
“弟兄們傷養(yǎng)的怎么樣了?”張義掀開厚厚的帳簾,帶進來一陣風雪,帳內或躺或坐著十幾個受傷的刀斧手。
“砍上一天不覺得累呢…”
“張頭來了,能給點酒喝嗎?這都閑出鳥兒來了…”
李現(xiàn)本來躺在草墊上打盹,聽到動靜一看是張義來了,也跟著圍過去把左臂舉起來喊道:
“張頭傷好得差不多了,你看我這左臂動作自如,就算怡香園的姑娘來了,也能單手摟著喝酒呢…”
“哈哈…小現(xiàn)兒真是才思敏捷。”
“張頭你看山下的西夏人跟縮頭烏龜似的,你那頓花酒估計要黃咯…”
“這要是放在床上簡直就是個不舉…”
李現(xiàn)在前世本就是個風流不羈的人物,撩起女人來一套一套的,再加上師范大學最年輕的正教授光環(huán),曖昧的老師和女學生那是如糞池里的蛆蟲一樣多,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典范。
張義那個氣啊,本來隊上軍士不說正人君子,那開口也是家國天下的,自從李現(xiàn)來了后,葷菜真是一道接著一道,不管說什么都能扯上女人,他雙手叉著腰忍住身邊的污言穢語,大叫一聲:
“夠了!你說你們一個個還像不像個神衛(wèi)軍精銳,開口女人,閉口娘們的,信不信我老張把你們一個個打成不舉!”
張義真是覺得過來招惹這幫氣血旺盛的男人是個錯誤,只是心中哀嘆,這要是回了汴梁可千萬不能被這幫孫子給帶壞了。
“傷沒好就給我歇著養(yǎng)傷,傷好了要不就出去操練!”話剛說完,連李現(xiàn)在內再也沒一個活蹦亂跳的影子,全都躺下齜牙咧嘴直喊傷口疼。
“次奧!”張義心里罵了一句粗口,沖著李現(xiàn)道:“小現(xiàn)兒跟我出來!”
李現(xiàn)聽后一愣,算算時間西夏人也該退兵了,莫不是有行動?心下想著披上披風裹了裹就跟著張義出了營帳。
一出門張義就破口大罵:“李現(xiàn)啊李現(xiàn),你被一槍捅到色經了吧,你說說咱們隊出汴梁的時候什么樣,現(xiàn)在什么樣,敢情不說我還以為剛才進了窯子窩呢…”說完就照著李現(xiàn)受傷的左臂不輕不重的拍了拍。
“啊…嗷…老大真不關小的事兒,傷口還沒好利索呢,知錯知錯了?!崩瞵F(xiàn)一邊躲,張義一邊追著打,路過的友軍看著這神奇一幕,真是覺得禁軍精銳名不虛傳,兵將關系如此和睦,怪不得個個如殺神一般如此能打。
“行了行了,跑什么你,沒大沒小的!”張義收了手,把李現(xiàn)喚到跟前,低聲道:
“早上在盧將軍處議事,你那計策我們已經弄了兩天了,估計消息都傳遍了,晚上偷營,說說傷兵有多少還能動的?”
李現(xiàn)心中一驚,看看左右壓低聲音對張義說:“真要動手了?張頭不是我說你,咱弟兄們只要聽說是去殺敵,只要是能站起來的都會提著刀子上,您真不用擔心,咱們都上十來個受傷的兄弟都能上,你看我左臂,完好如初了都!”
刀斧手個個身強力壯,血氣方剛,戰(zhàn)斗時還有精良鐵甲保護,所以說要么就只是皮外輕傷,要么就是被戰(zhàn)馬沖撞或者陣斬身亡,所以除了戰(zhàn)死殘廢外,受傷極少。
張義看了看李現(xiàn),心想剛才輕輕拍你兩下就鬼哭狼嚎的,這會吹什么牛逼完好如初了,“嗯,那你回去讓大家做好準備,寅時就動手,我引一半刀斧手從東面沖進去,你領一半從西面,記住突如之后什么都別管,我們對著殺直到匯合,然后再見機行事!”
“屬下領命,敢問張頭除了我們友軍如何配合?”李現(xiàn)正色道。
“我們刀斧手是尖刀,負責突入戰(zhàn)陣,東西兩面各有1000長槍手和2000弩軍跟隨,記住自己的任務,殺進去咱們匯合!”張義狠狠的說道,
“現(xiàn)在去把弟兄們集中一下,著甲!”說完沖李現(xiàn)點點頭就離去了。
李現(xiàn)不敢怠慢,趕忙回到帳中一說,眾人立馬興奮不已,悶著嗓子歡呼,這幫殺神放到后世都是渾身肌肉的運動員,這兩天被硬是關在營帳里養(yǎng)傷早就蠢蠢欲動了,要不是李現(xiàn)一個接一個的葷段子,真不知道怎么能熬得下來。
此時已近戌時三刻,北地的冬天天黑的快,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刀斧手盔甲防護細致,著甲需要戰(zhàn)友協(xié)助,李現(xiàn)先自己穿上鱗甲戰(zhàn)裙,然后將精鐵身甲從頭洞中套進上身,接下來就得身邊人幫忙在身后身側系上搭扣和皮筋,再兩兩配合系上肩甲直到手肘,套入長鐵臂,由下到上直到手肘,互相幫助系緊,最后踏上護脛長筒鐵靴,戴上鐵手套,基本著甲完畢。
待眾人著甲完畢,剛剛在營帳內的輕佻浮躁一掃而空,鐵葉碰撞中一片金戈鐵馬,百戰(zhàn)余生的老兵自身就帶著一股殺氣,披甲后一個個一米八的鐵塔巨漢猶如小山一般,一般人如果突然進來的話,那股氣勢都能亂人心魄。
李現(xiàn)右手提著長刀,左手抱著頭盔,掀開帳門帶著傷兵去尋張義,這副身體太好了,放到后世要受這么重的傷估計他能在家休個半年的帶薪假,這才兩天左臂傷口也只有在運力時才隱隱作痛,得虧梁七處理得好,沒有感染,想到那天梁七被逗得下重手,那股疼痛現(xiàn)在想想還是心驚,古人誠不欺我,唯醫(yī)生和女人難養(yǎng)也!
這才沒一會功夫,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大營中燈火通明,氣氛陡然一變,只見來來回回的友軍都是頂盔戴甲,個個臉上嚴肅,風雪交加中處處彌漫著一股大戰(zhàn)之前的肅殺。
李現(xiàn)這一隊刀斧手剛剛出來就已經被眾人看到,前些日子的戰(zhàn)事中,刀斧手強悍的戰(zhàn)斗力大家有目共睹,特別是李現(xiàn)在陣前手撕西賊的一幕在這兩天被傳得神乎其神,友軍都面帶友善沖他們點頭致意,入夜后大營內部的喧嘩,否則那問好聲估計能將這隊刀斧手淹沒了。
刀斧手經過大戰(zhàn)后,一都100人只剩下37人,李現(xiàn)到時張義正在和幾個指揮使、都頭悄悄說著話,看到李現(xiàn)后就招招手讓他過來,李現(xiàn)撇下其余軍士一個人湊了過來。
“李現(xiàn)拜見下上官,這是今晚配合我們襲營的鄜延路友軍?!睆埩x將李現(xiàn)拉過身邊給眾將介紹到,眾將眼中一看此人龍行虎步,面目俊朗,劍眉星目,再加上這些時日營中廣為流傳的事跡,個個都是眼中含笑。
“屬下破陣軍刀斧手軍士李現(xiàn)見過各位將軍!”李現(xiàn)行了個標準的拱手禮道。
“李軍士悍勇,我麾下兒郎們早已對你贊嘆不已!”
“李軍士一看就是百戰(zhàn)余生啊,張都頭你手下真是藏龍臥虎,佩服佩服!”
“這次一看李軍士是要帶隊沖殺啊,攻破西賊營寨楊威胡人,將來必能封侯拜相,我等拭目以待!”
左一言右一語,各種贊美不要錢的砸向張義和李現(xiàn),李現(xiàn)不動聲色道:
“皆賴圣上福佑,相公們運籌帷幄,眾位將軍們奮力殺敵,張都身先士卒,眾軍士齊心協(xié)力,我那些許微功實在不足掛齒,此戰(zhàn)重大,李現(xiàn)因能與眾位將軍一起殺賊,與有榮焉!”說完,就退后半步站到了張義身后。
眾將一聽更是驚訝,思維清晰,不驕不躁,還懂得維護上官知進退,如此一個普通軍士著實少見。
張義心中喜悅,擺擺手道:“就是能說會道,省點力氣留著戰(zhàn)場上殺賊,在位的都是軍中同僚,不要說得文縐縐的,跟娘們似的!”
說完也不等他應話,繼續(xù)和眾人商議道:
“諸位所料不差,李現(xiàn)統(tǒng)領18名刀斧手,從西賊大營西面攻打,我?guī)O碌陡謴臇|面攻打,屆時盧將軍親率剩余大軍在賊軍南門外鼓噪擾敵以為掩護?!?p> 頓了頓又說道:“此戰(zhàn)講究一個快字,刀斧手沖在最前負責擊破軍陣,眾位將軍就在后面從沖開的缺口處向內沖鋒,我們兩軍向心攻擊,最后在中營匯合,若是西賊炸營盧將軍就會趁亂從南門殺入,一戰(zhàn)滅此朝食?!?p> “那若是被西賊有了防備,我軍陷在營中當如何?”一個指揮使在旁邊問道。
張義沉默了一會,左右看了看,慢慢說道:“如今我軍前途多舛,若是無功戰(zhàn)后等待諸位的是什么都不用我說了吧,若是真的…戰(zhàn)死好歹還有個撫恤,有軍功家小也能榮耀不是,唉……”
眾人臉色跟著都沉重了下來,是啊,若是戰(zhàn)后無功,又失了主將,按照朝廷慣例,誰能有好果子吃。
李現(xiàn)一看,這還沒打軍心士氣就低成這樣,哪成!
“張頭、諸位將軍,其實西賊并不可怕,這兩天我們也看到了,重騎兵不在營中,近半部落兵,還有一部分擒生軍,而且這次我們有心算無心,西賊在得知后路有變之后不管外在如何,心中定然掛念境內家小,特別是那些部落兵大部分的老巢可都是離咱們邊寨不遠,首當其沖,此時西賊內部可是勾心斗角得厲害,軍無戰(zhàn)心?。≈灰覀兺粨粞该?,配合默契,此次夜襲的軍略我看十拿九穩(wěn)的。”李現(xiàn)看看眾人慢慢回復如常,又道:
“有道是富貴險中求,打仗哪有沒危險哪有不死人的,我相信咱們友軍弟兄也都是熱血漢子,這仗是人打的,西賊也是人,一刀劈兩半,一手撕成半,怕什么!”
“李軍士說得好,馬革裹尸當時我輩軍人最好的歸宿,剛才我失言了?!?p> “李軍士所言極是,這等謀算都打不下來,我等以后也不要從軍了,還不如回去種田!”
“對,西賊殺了我們那么多兄弟同袍,俺定要手刃這幫孫子才得心安!”
張義看著身邊眾人,心中也是大定,朗聲道:
“如此,諸位將軍點齊兵馬,盡快休息,我們寅時初刻出發(fā)!”
“諾!”眾人齊聲道,說完各自回營準備去了。
“小現(xiàn)兒,你什么時候這么會說話了,戰(zhàn)后等著升官吧!”張義拍拍李現(xiàn)的右肩,輕輕在他耳邊說道,也不等答話,就一個人離開了。
一陣雪花吹來迷住了雙眼,睜眼一看,張義已不見蹤影,天空如同黑幕,大雪也不知從何處就紛紛降下,天地間仿佛只剩李現(xiàn)一人…
李現(xiàn)緊緊裹了裹身后的羊毛披風,看了看天,轉身向營帳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