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靈的笑容隨之僵在了臉上，面前這一坨瓦松綠的光斑，竟然是自己的筆名？果然，小說寫得太……小說沒人看，把筆名都給逼成了精嗎？
“所以，其實你是妖精嗎？筆名變的妖精，我還是第一次見……不不不，我，我以前沒見過任何妖精，我的意思是，第一次聽說……那么我該叫你筆妖還是筆精？”姜靈覺得很神奇，本來的確有些害怕，但這坨光斑對自己似乎并沒有很大的惡意，她也就敞開心扉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在下將斐圳，并非妖精，你所見到的，不過是我的靈體罷了，我的真身……還在神淵?！?p> “神淵？”姜靈愈發(fā)覺得光斑所說的這一切已經(jīng)超乎了她的腦洞，因為神淵是《仙路俠蹤》中設定的一個地方，是存在于宇宙的某個蠻荒之地，因受到女媧最后一滴眼淚的滋養(yǎng)，才開始有了生機。這個設定是她最初在寫大綱的時候就訂好的，也就是說，這個設定完全是出于她自己的意識，而并非出自將斐圳意識下的小說情節(jié)。
“是。”
“雖然沒有辦法確定你的真實身份，我姑且就當你是靈體吧，但我現(xiàn)在嚴重懷疑，你是一個極度……中二的靈體。”
“若是不信，不妨和我去神淵走一遭?！?p> “開什么玩笑？神淵是我假定的一個地方，是不存在的。”姜靈覺得自己要是相信他的話，那一定是腦子抽風了。
“這也難怪你的小說沒有靈魂，你自己都不愿相信神淵的存在，何必又去勉強你的讀者呢？”
“喂，你先搞清楚小說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別再批判好嗎？說自己是我的筆名也就罷了，現(xiàn)在入戲也太深了吧？”
“你誤會了，我并非你的筆名，確切的來說，是你在冥冥中用了我的名字作為筆名，恰好又設定了神淵這個世界，才將我的靈識喚醒?！?p> “等等，你這越說越玄幻……冥冥中……”姜靈聯(lián)想到自己這二十多年的夢境，不由得心下一驚，她原本就半信半疑，加上這些天寫小說時自己的反常行為，覺得光斑的話也不無可信，便問：“那你有什么方法能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嗎？除了帶我去神淵走一遭。”
“說實話，這有些難為我了，你本就生長于神淵，跟我回去自然就能明白這一切。況且，為何一定要我證明你生長的地方是真實存在的，你怎么不去證明它不存在呢？”
姜靈聽他前半句的時候，還覺得他說話挺客氣的，但是一聽后半句，就明白這家伙開口之后，不懟人就不舒服。
可要說起自己的身世，她確實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因為自她記事起，就生活在孤兒院，她也曾期待過某一天有個有錢人找上她，說她的真實身份其實非常尊貴。但沒想到，第一個和她說起身世的，別說不是有錢人了，甚至連人都不是，姜靈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坨光斑跳動到自己的指尖：“你說我來自神淵？你還認得我？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真假有時候只在你的一念之間?！惫獍叩脑捄龆M莫如深。
姜靈笑著搖搖頭，笑容里充滿著不可思議的懷疑，她覺得自己大概率是碰上了一個中二少年，這么多年來，從沒有發(fā)現(xiàn)過自己身上有什么超能力或者特質，現(xiàn)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光斑出現(xiàn)就要帶自己去神淵，雖然自己平常膽子還算肥，但要真信了他的話隨便就跟他走，那不叫勇敢，而叫魯莽。
“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了，現(xiàn)在我們聊點兒正事?！苯`擺擺手，正色道。
“但說無妨?！?p> “《仙路俠蹤》這本小說，那些我在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下寫的情節(jié)，都是你代筆的對嗎？”
“是?！惫獍叩故腔卮鸬煤芩?，“不僅如此，我還修改了一些你自己寫的情節(jié)，以免前后無法對應而出現(xiàn)紕漏?！?p> “這么說我還得謝謝你咯？”姜靈沒好氣地說，想到自己的心血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無情地篡改，她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言重了，無須客氣?！?p> 光斑的回答，直接把姜靈的怒氣值逼到了頂峰，她咬牙切齒地說：“以后，不準隨便動我的小說！”
“沒問題?！?p> 談判過后，將斐圳倒是很講誠信，沒有繼續(xù)代筆，不過在姜靈碼字的時候，他還是會蹦出來，對姜靈寫下的一些情節(jié)表示“惋惜”。
一開始姜靈并不在意他的話，還有些煩他，但是當她收到讀者一溜的負面評價時，她開始慌了，感覺那些原本耀眼的點擊量都變得刺眼了。在將斐圳不發(fā)表意見的時候，她甚至覺得很不習慣，這讓她感覺自己很失敗，在負面評價席卷而來的那天，她做了一個決定。
“這本書還是你來寫吧，我把賬號給你，我去換個筆名?！苯`對將斐圳說。
“這個筆名你已用了十多年，你可舍得？先前那十幾本小說，你可舍得？你若將賬號給我，就等同于自愿放棄這一切。”
姜靈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這一切自然都是考慮過的，只是將斐圳將一切后果赤裸裸地擺在她面前時，她還是忍不住猶豫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血，真的要這樣拱手讓人嗎？
“我……不知道，但我也不想毀了《仙路俠蹤》，它對我而言和這十多年任何一本書一樣，都是我的心血，眼看它的風評大起大落，明明有辦法拯救，我不能見死不救?！?p> “我知悉你所擔心的事情，但此事，尚有他法可解。”將斐圳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可愿……與我一同完成這部小說。”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們兩個人一起寫？怎么寫？”
“確定主線后，各自發(fā)揮便可?！?p>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討論和磨合，兩個人達成了共識——這本小說一起寫，各自筆下的人物及其故事由各自負主要責任，但細節(jié)、重要情節(jié)和走向方面一定要經(jīng)過雙方嚴謹?shù)挠懻?，并且要符合故事整體的主線。
停更了大半個月才恢復更新的《仙路俠蹤》，比之前更火了。還沒有完結，就有不少出版商和影視公司都主動找到了姜靈。
面對這從未見過的陣仗，姜靈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就她個人而言，她很想出版，也想要看到自己筆下的世界被還原成影視作品，但是她心里很清楚，這部小說不是她一個人的，是她和將斐圳一起完成的，所以她必須要尊重將斐圳的意思。
但將斐圳給她的答案是幾乎沒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否定。
“為什么啊？你不覺得自己筆下的故事被人演繹出來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嗎？”
“并不會，這個世界沒有一處地方有神淵的氣息?！?p> 這么多天的相處，姜靈早已經(jīng)習慣了將斐圳中二的話語，解釋道:“你在這兒也生活的時間也不短，應該知道現(xiàn)在很多特效公司做出來的特效是很棒的?！?p> “那不一樣。如果你真的想看到小說在你面前演繹出來，和我一起回神淵是最好的方式?！睂㈧驰谶€是沒有死心，一有機會就鼓搗著姜靈跟他走。
姜靈總是聽將斐圳提起神淵，心里的想法其實也在慢慢轉變，如果神淵真的存在，去一趟再回來也不是不行，畢竟那是自己設定的世界，能親眼見證一次的話，簡直比成為著名小說作者更吸引人，于是她問：“你總讓我跟你去神淵，我要怎樣才能過去呢？難不成你有穿梭時空的法寶嗎？回來呢？我應該怎樣從神淵回來？”
“你過去的方式說簡單不簡單，說復雜也不復雜，只要你意外死亡便可，至于再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方式?！睂㈧驰陬D了頓，接著說，“未知?！?p> 姜靈躍躍欲試的心被將斐圳的話徹底拍碎了，要掛掉才能去神淵，還可能永遠回不來：“得，當我沒問，還是等我七老八十不想活的時候再去吧。”
“等……”將斐圳微聲呢喃了一句，接著輕笑了一聲。
“那你說說神淵和我們這個世界的差別吧，就你所見到的?！?p> “小說中我所寫的神淵便是真實的神淵，至于這個世界，我所能接觸到能見到的，只有你，以及你眼中的世界?！?p> “等等……”聽到將斐圳這番話，姜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能清晰看到我的對嗎？”
“……是?！睂㈧驰趯τ诮`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實回答了。
“那我換衣服上廁所的時候你都看得見嗎？”姜靈瞬間就崩潰了。
這些天的相處，她知道了將斐圳最大的秘密——一旦他離開她的指尖超過十分鐘，他就會永遠消失。
得知這個秘密的契機，是兩個人有一次因為小說走向產(chǎn)生了嚴重分歧，姜靈說了句氣話“你給我馬上消失”。將斐圳就坦白了讓他永遠消失的方法，并且主動離開了她的指尖，姜靈聽完之后倒是嚇了一跳，趕緊讓將斐圳回歸到指尖，不知怎的，向來習慣一個人生活的她，竟然會害怕這塊光斑有一天真的消失。
當時的姜靈并沒有考慮到將斐圳和自己一體生存的不便，一直到現(xiàn)在，將斐圳的存在感越來越強烈的時候，她才想起這個問題，而將斐圳的答案卻在她意料之中……僥幸之外。
“你大可放心，趁人之危的事，我向來是不屑的。之前不碼字時，我一般都處于休眠狀態(tài)，現(xiàn)在嘛……你不找我我便不會出現(xiàn)?！睂㈧驰诘脑拕傋尳`松了一口氣，他馬上又接了兩個轉折的字眼，讓姜靈體會到了什么叫做人生的大起大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