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后院佛堂。
屋內(nèi)只亮著幾盞蠟燭,光線昏黃搖曳,彌漫著嗆人的檀香味,供桌上擺著幾盤水果。
一個中年婦人跪在蒲團上,手里撥動著佛珠,閉著眼睛,嘴里念念有詞。
孫嬤嬤掀開簾子,走到婦人身邊彎下腰,耳語了兩句。
中年美婦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睜開眼,冷笑:“妾生的玩意兒,終歸是上不了臺面!”
接著閉上眼,轉(zhuǎn)動手里的佛珠,淡淡低聲:“明月怎么樣?”
孫嬤嬤彎著腰恭敬回道:“明月小姐不小心被劃了一個口子?!?p> 婦人面無表情,睜開眼睛,語氣里譏諷味十足:“雜種終歸是雜種,連孩子都不會教,宋家怕是要葬送在他手里了。”
“哈哈哈哈哈,嬤嬤,你說是不是老天都在幫我?”婦人忽然覺得暢快起來,神情似瘋似魔。
突然又呼吸一滯,臉色灰敗:“倘若啟兒還在,宋家定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不知道那老匹夫有沒有后悔?”
“夫人,我們現(xiàn)在還得沉住氣,少爺?shù)某穑K究會報的。”孫嬤嬤沉著臉,也是心痛不已。
沒錯,這中年婦人正是宋金根的原配夫人張茹,八年前自兒子宋啟死后,便不問后院之事,獨自一人帶著忠仆搬進了佛堂。
宋金根每每看見張茹,總會想起自己親手將兒子送給袁昆,如鯁在咽。
后來見張茹主動搬進佛堂,宋金根反倒松了口氣,只是心中愧疚不已,下令后院眾人不得打擾夫人清修,違者發(fā)賣。
起初,有妾室覺得張茹是受到了厭棄,日日挑釁,不久俱被宋金根收拾了,此后眾人便都老實了,心里明白佛堂那位雖不主事了,但也動不得。
孫嬤嬤自小便在張茹身邊伺候,后來張茹嫁進宋家,便跟著一起陪嫁,兩人雖說是主仆,但情誼深厚,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孫嬤嬤看著自家小姐40多歲,頭發(fā)卻已白了許多,心里酸楚不已。
都怪那個該死的宋金根,良心被狗吃了!
連親兒子都舍得送出去,簡直就是畜生!
那妾生的兒子也是個病秧子,身邊丫鬟一大堆,哪個沒碰過,可到現(xiàn)在也沒見哪個肚皮有消息,呵,這宋家怕是要斷子絕孫了!
真是天道好輪回,壞事做多了,這報應(yīng)不就來了!
該!真是痛快!
張茹放下手里的佛珠,跪在蒲團上怔怔的發(fā)呆,眼神空洞。
她的啟兒倘若還在,今年怕是和阿庭那孩子一般大了吧。
應(yīng)該會是個鮮衣怒馬,意氣方遒的翩翩少年郎。
他一定會很優(yōu)秀,會如太陽一般大笑著,跑過來喊她一聲“娘”,可是這一切再也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眼淚滑落張茹蒼白的面頰,臉色灰敗,整個人全憑一口氣吊著。
張茹袖子下的手微微顫抖,握拳。
宋金根,袁姨娘,還有袁家那些人,他們都不得好死!
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絕不!
“嬤嬤,八年了,你說明家還會忍耐多久?”張茹又轉(zhuǎn)動起手里的佛珠。
“夫人,這明家怕是忍不了許久了?!睂O嬤嬤彎下腰又耳語了幾句。
“如此說來,明家怕是要動手了?!?p> 張茹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嬤嬤,你替我送封信給明盛,小心點別讓人發(fā)現(xiàn)。那老匹夫暗中派人監(jiān)視著我,我一直忍著這么多年不曾聯(lián)系明家。呵,他一直把我當傻子糊弄,以為我不知道!”
這陳年舊帳,也該好好算算了!
不急,慢慢來,先從那兩個雜種和那個蛇蝎賤婦開始,她要用血來祭奠她的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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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南洋大學(xué),氣氛截然不同。
傅斯年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賀梟,驚愕了瞬間,反應(yīng)過來。
給學(xué)生布置了作業(yè),將他帶出教室。
兩人邊走邊聊。
“許久不見,督軍真是越發(fā)氣勢逼人。”傅斯年語氣清和,帶著調(diào)侃之意。
“許久不見,傅兄風(fēng)彩更甚從前?!辟R梟常年板著的臉也難得帶著一絲笑容。
當初賀梟在英國讀軍校之時,遇到同樣在英國讀書的傅斯年正被外國人欺負,瞧著是同胞,便搭了把手。
古人說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傅斯年與賀梟雖初次見面,但這也掩蓋不了傅斯年在異鄉(xiāng)遇到同胞的激動。
“你怎么會在這兒?不去你的督軍府,來這兒找我?”
賀梟腳步頓下,轉(zhuǎn)頭看著傅斯年,眼神赤裸裸的: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傅斯年笑著搖搖頭:“你看看,還是老樣子?!?p> 不過今日可是稀奇了,他第一次看見賀梟居然會主動接觸小姑娘,莫不是太陽真要打西邊出來了。
“今日那小姑娘同你是什么關(guān)系?”傅斯年笑瞇瞇的。
“救命恩人的妹妹?!?p> “你小子眼光挺毒,這姑娘不光長得漂亮,品性也不錯。不過現(xiàn)在小姑娘都喜歡嘴甜的,你脾氣又臭,年紀又老,記得軟和點,小姑娘嘛,多哄哄就好了?!?p> 賀梟停下,斜眼輕瞥:“可惜,一雙好眼睛長在你身上?!?p> 但聽著那句“年紀老”,心里沒由的不舒服。
傅斯年優(yōu)雅的翻了個白眼,他要是對小姑娘沒意思,自己把頭扭下來當球踢!
“所以你今日來這,不會特地是為了英雄救美吧?”
賀梟轉(zhuǎn)身繼續(xù)走,薄唇吐出兩個字:“有事。”
傅斯年:真是夠簡潔的......
仿佛感受到了背后的怨氣,賀梟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蔡恒請我來的?!?p> 校長?
怎么會請這個兵蛋子?
一路上,傅斯年百思不得其解。
走到校門口,溫香早已經(jīng)讓人把車停在外邊。
出了校門,賀梟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往回走到傅斯年面前,嘴角勾起一絲惡劣的笑意,伸出手掌:“傅教授,接下來的兩個月,合作愉快?!?p> 傅斯年機械式的伸出手握了握。
賀梟隨即收回手,轉(zhuǎn)身上了車子,絕塵而去。
傅斯年:???
合作愉快?
這幾個意思?
同、同僚?
他的學(xué)生不會兩個月之后把書扔在地上摩擦,扛起槍屁顛屁顛跟著賀梟全跑了吧?
傅斯年腦補著修羅場,身子不禁抖了抖。
好可怕!
呵呵,校長真厲害!
一個敢請,一個敢教!
漢家月
張夫人的兒子宋啟和明家當年的滅門案有何關(guān)系呢? 來來來,買定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