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大漠,埋骨之所。
兩具女人的尸身已然冰冷。
“老頭,你能救他們的,為何不救?”
少年的語氣有些惱。
“你也能救他們的,為何不救?”
老頭呷了一口酒:“別跟我說你手中無劍,以你如今的武藝修為,這三個雜魚你單手就能捏死?!?p> “我…”
少年語塞。
最初的時候,他猶豫了。
出手就要殺人,不殺人如何救人?
少年十年,唯劍作伴。突然就要他殺人,他猶豫了,所以她們死了。
然后他還是殺人了,就在她們死的一瞬間,他有了殺心。
“你要記住,世上無時無刻都有人在作惡,也無時無刻有人在遭難,你救不了所有人?!?p> 老頭轉(zhuǎn)身離去,酒囊隨手掛在腰間,一蕩一蕩,似乎是空了。
“可我遇見了,想救她們的!”
少年對著老頭的背影喊道。
“那你就不要猶豫,江湖容不下猶豫,要殺人就要快,猶豫了,不是你死,就是你想要保護的人死。”
老頭的背影漸漸被大漠的黑夜吞噬,只有幾句話裊裊傳來。
少年低下頭,緩緩捧起一捧黃沙,向沙坑中的兩具尸體灑去。
……
譚揚笙看著后退的人群,有些好笑,老頭說的沒錯,江湖中是弱肉強食的,若是今天自己是弱勢的一方,他們定不會心軟,早已將自己亂刃分尸了吧。
他想起八年前第一次殺人,也想起了他親手掩埋的那對母女。
還有第二日回過神來之時,將他扔在大漠之內(nèi)的老頭。
他可是路癡?。?p> 離家方圓幾里距離,便會找不到回家路的路癡。
那次自己一個人走了多少天來著?似乎太久了,卻是已經(jīng)忘記了,反正最后還是死老頭找到的自己。
老頭沒啥大本事,但這找尋方位的本領(lǐng),一直都令他艷羨佩服不止。
“你們退下吧。”
聲音打斷譚揚笙的回憶,一個握刀的老頭出現(xiàn)在場中。
他與死去老頭有些像,起碼年紀(jì)差不多。
不過他身上沒有酒囊,袍子沒有那么破舊,發(fā)髻沒有那么散亂。
他似乎是剛被商會的人從后宅請出,一身灰白的袍子,隨著微風(fēng)飛舞了幾下,很有些高手的風(fēng)范。
“就是你來我漠北商會鬧事?”
譚揚笙搖搖頭,道:“怎么回事你們心里都應(yīng)該有數(shù),就別廢話了。養(yǎng)育我的老頭子說,打架的時候切忌話多,因為話多的人,往往死的很快!”
老頭皺眉,卻也不在言語。
手中的刀微微一抖,也沒見他有拔刀的動作,刀卻已經(jīng)出鞘。
刀是好刀,音脆而鋒寒。
刀出鞘,尚在空中,老頭人已經(jīng)往前踏步而去。
人在前行之中,右手往后一招,那刀就如遇到吸鐵石一般,牢牢被他吸過去,握在了手中。
“鐺!”
聲音很大,周圍人只看到老頭握住刀,還沒看到他有劈砍的動作,只是這刀劍相撞的聲音傳來之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刀已經(jīng)從少年頭頂劈落。
“噗嚓…”
這一劈力道十足,譚揚笙的腳底,青石鋪就的地磚,竟是直接碎裂。
“這老頭誰啊,好厲害。”
外行看熱鬧,圍觀人只看到少年腳下碎裂的青石,所以便覺得老頭屬實是個高手,很厲害的高手。
“聽說是無敵王座下掌印,今日是過來收錢的,恰好遇上了?!?p> “那今兒有得看了,我看這少年八成兇多吉少了?!?p> ……
場外的議論沒有影響場內(nèi)。
譚揚笙舉劍架住對方的刀,腳下碎裂的青石卻不是完全因為這一劈而碎,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蓄力后的爆發(fā)。
果然碎裂的青石再次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聲響,爾后下陷,兩只腳印清晰可見。
能看到腳印,說明腳印的主人已經(jīng)離去。
沒錯,譚揚笙已經(jīng)縱身而去。
“叮。”
刀劍再次碰撞,譚揚笙空中刺的這一劍,瞄準(zhǔn)的是老頭的后脖頸,但也被老頭以刀身阻擋化解了。
收劍落地,卻一退再退。
“咦,怎么回事?”
“這都不懂,明顯是這老頭以自己渾厚的勁氣,在兵器相撞的時候,攻擊了少年?!?p> “哦!”
問話之人恍然大悟,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那豈不是少年輸定了?以他的年紀(jì),修煉內(nèi)勁的時日如何比得過這老頭?”
“也不盡然,若是少年的劍道修為更強,有什么厲害的劍法,在被老頭勁氣傷到之前就殺了他,還是有機會的?!?p> ……
譚揚笙穩(wěn)住身形,凝神看向老頭。
“厲害的劍法,我家老頭子沒有教我,但你想以內(nèi)勁壓我,恐怕你這點內(nèi)勁還不夠!”
譚揚笙說完,屈指在木劍上一彈,木劍沒有發(fā)出什么奇怪的聲響,就是簡簡單單的一聲“嘣”的輕響。
但譚揚笙卻隨著這一聲,有了些許的變化。
老頭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少年有些跟剛才不同,但他不知道是哪里不同。
不過譚揚笙沒給他機會繼續(xù)想下去,木劍轉(zhuǎn)瞬即至。
這次二人招式更快,場外眾人只聽到一陣陣的刀劍相碰之音,卻看不清二人用了些什么招式。
而且隨著每一次刀劍相撞,一道道看不見的勁氣便會飛射出來。
先是一根柱子突然斷裂,隨后又是一扇房門碎裂,直到一個人突然猶如被大錘擊中,往后倒飛吐血而亡的時候,眾人才知道此間的危險。
“快離開,他們內(nèi)勁相當(dāng),所以勁氣相互沖撞的時候,會有勁氣外放傷人的。”
一名商會武道人員反應(yīng)過來,馬上大喊。
場外觀戰(zhàn)者無不惶惶然,隨后一窩蜂一般亂哄哄的就往商會大門沖去,眨眼間走的干干凈凈。
成教頭被突如其來的人潮,沖擊得只好讓開身形,先行避到一旁。
人群剛從商會大門離開,成教頭還沒來得及重新站回門口繼續(xù)觀戰(zhàn),就聽到一陣?yán)魅肴獾穆曧?,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陣?yán)魅肭实穆曇簟?p> 成教頭大驚,難道少年被殺了?老頭已經(jīng)還刀入鞘了?
他連忙兩三步跨到門口,場中情形令他微微吃驚。
刀確實已經(jīng)入鞘,只是刀鞘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譚揚笙握在手中。
而他的木劍,此時已經(jīng)刺進了老頭的胸膛。
“你…怎么可能?區(qū)區(qū)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怎么可能有跟我相當(dāng)?shù)膬?nèi)勁?”
“你知道嗎?刀劍亦或其他利器,不分貴賤,不分強弱,但用他們的人有強弱,而用這把刀的人…”
譚揚笙沒有回答他的問話,揚了揚另一只手中的刀接著淡淡的說道:“太弱了!”
“噗!”
老頭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致命傷已經(jīng)令他無法強撐,就此吐血倒地而亡。
扔了刀,譚揚笙習(xí)慣性的伸手入懷,摸出的卻是一方帶著香氣的絲帕,絲帕上繡著一朵紅色的玫瑰花。
他看了看絲帕,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把絲帕重新放入了懷中,俯身將木劍的血跡擦在了老頭灰白的袍子上。
“老頭說,木劍不能沾血,殺完人后要擦干凈。”
“老頭,你看,我這次可沒有猶豫,一劍給他來了個透心涼?!?p> “老頭,你說這把木劍是你的信物,但你卻從小就讓我拿他蘊養(yǎng)劍意,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讓我來替你去拿回屬于你的東西?”
“老頭……不死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