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橋在水路的盡頭繼續(xù)延伸,隱沒在一片高大茂盛的葦叢之中,大片的蘆花從竹徑的兩側低低的壓下來,遮住了前面的道路。
元容沒有停下腳步,牽著尋竹的手就要往葦叢中走,尋竹從方才的遐想中回過神來,趕忙停下,用力掙脫了元容的手。
元容回過身,一臉擔心地問道:
“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嗎?”
說著看向尋竹那只被自己握得有些發(fā)紅的手,不禁懊惱自己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卻不知尋竹心里思忖得根本不是這個。
看到元容如此緊張自己,尋竹有些局促地將手背到身后,搖搖頭,將頭壓得很低,口中囁嚅著什么。
元容沒有聽清,只得上前一步靠近尋竹,低下頭俯就著她的高度,想要追問她方才說了什么。
尋竹正低頭嘟囔著,突然余光中閃入一道白影,帶著十分清雅沉穩(wěn)的木香向自己靠過來,尋竹下意識地抬頭,正對上元容一雙墨玉般黑亮的雙眸。
元容高挺的鼻尖幾乎對上尋竹的,溫熱的鼻息輕柔地撲在她的面頰上。
以往,離朱最愛用這般曖昧的親近逗弄她,可她從未感覺過有什么,但面對元容的靠近,尋竹只覺得一顆心在胸膛里狂跳不止,幾乎要沖破這副軀體的禁錮撞進元容懷里似的。
時間仿佛變成黏稠的蜜汁,不舍得從兩人的身邊流走。
尋竹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元容如雕塑一般俊朗的臉正緩緩地朝著自己越逼越近,他微微側著臉,原本晶亮的眸子變得迷離了起來,低垂的目光落在尋竹如春花般嬌艷的柔唇間。
就在元容的唇幾乎碰到她的時候,尋竹突然緊張地閉緊了眼睛,一雙手驀地握成拳,整個身體都跟著僵硬了起來。
元容在覆上她的柔唇前一霎那停住,看著尋竹因為害羞而染上緋紅的如盈月般飽滿的面頰,唇角不自覺地高高勾起,然后緩緩抬起身子,饒有興味地看著尋竹。
尋竹心里既緊張又害羞,既害怕又有些期待,尋竹早就聽人說過,男女若是兩情相悅,便要有肌膚之親,可這肌膚之親到底是什么樣的感覺,卻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經歷。
之前離朱雖然也總是對自己做出一副意欲親近的樣子,可到底不過是與她逗趣,離朱雖說行事瀟灑恣意了些,但也只是瀟灑恣意,絕非浪蕩之徒,知道自己對他無意,也就自然不會真的做出輕薄之事。
尋竹正不安地思忖著,可左等右等也不見元容的動作,又不敢貿然睜眼,只將一只眼睛偷偷睜開了一道縫隙,卻正看見元容斜著嘴角看著自己忍笑。
見尋竹偷瞄自己,元容“噗嗤”笑出了聲。
尋竹又羞又惱,伸出拳頭就往元容胸前打去,邊打邊叫罵道:
“你是存心戲耍我想要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元容一邊笑,一邊躲避尋竹的拳頭,說道:
“我可不是有意戲弄你的!我是沒聽清你說了什么,靠過來想聽得真切些~都是你自己腦子里胡思亂想,才把我想歪了!怎么反倒怪起我來了?!”
說完,笑得更厲害了。
“我胡思亂想什么了?明明是你....明明是...”
尋竹語塞,一副粉紅的小桃腮羞得更似二月春桃艷紅可愛。
“明明是什么?”
元容看著尋竹羞答答一張俏臉,眼神愈加溫柔,笑道:
“難道你是在期待什么嗎?”
尋竹氣自己沒出息,不僅在元容面前一分九天仙子的氣度也使不出來,還總是被他戲弄,想到這兒不禁有些惱,聲音也提高了,指著元容身后的葦叢沒好氣地說道:
“我何曾期待什么了!明明是你不懷好意!
看你平日里儀表堂堂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卻偏將女孩子往這偏僻無人的僻靜之所里引!你自己說說,你究竟意欲何為???!”
元容順著尋竹手指的方向看去,少傾才明白尋竹口中所說的不懷好意是指的什么,不禁失笑,他沒想到尋竹竟會這般誤會了自己,正欲辯解,還沒開口,就被尋竹一只手掌立在自己面前,示意他不許說話。
尋竹見這次換成了元容局促不安,擺出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架勢來,繼續(xù)說道:
“你小小年紀怎么這么不學好!這么多金尊玉貴的貴小姐傾心于你,你隨便挑一個也不至于將婚事耽誤到這般時候!
就說大前年,長盛伯爵家的大小姐就讓她爹娘跟王上王后明里暗里提過與你的親事,聽說是你執(zhí)意不肯,還惹得伯爵家大小姐差點尋了短見!
還有前年春天,周太宰家的四小姐又看上你了,也是因為你不肯,聽說人家小姐直到現(xiàn)在都不肯嫁人,生生地蹉跎了大好年華!
也是前年...對!是前年!前年夏天,公孫正卿家的獨女在宮宴上遠遠地看了你一眼,回去就吵著非要讓他爹向王上提親,她爹覺得你拒絕了這么多高門貴女,不愿再來討沒趣,可又心疼女兒為你犯了相思病,只得硬著頭皮進宮來。
據說公孫正卿在王上面前聲淚俱下,只求你能可憐可憐他那掌上明珠,就算不能答應立即成婚,也至少先接觸接觸培養(yǎng)一下感情,可你還是當著王上的面一口回絕!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給人家留!
我聽說啊~從那以后,那位公孫小姐就搬去了庵里清修,直到現(xiàn)在都不肯出來,就更遑論嫁人了!”
說著,尋竹咂著舌頭,邊搖頭口中發(fā)出了“嘖嘖”的嘆息,倒像是真的為了那幾位小姐錯付了真心而感到惋惜似的。
“你說說你,教你早早地成親正經娶個如花似玉的大家閨秀你不肯,現(xiàn)在又要把人往這人跡罕至的葦叢里引!
你若是肯在那些花朵兒似的姑娘里選一個早早成了親,怕是如今娃娃都能在這池子里劃船了!
哦!還有??!我還聽說,去年....”
“夠了!”
元容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蹙起眉低聲喝道。
尋竹正將那些傾慕元容的名門閨秀如數(shù)家珍地一一列舉,哪里肯罷休,繼續(xù)說道:
“哪里夠了?你以為被你耽誤了終身大事的只這幾位?哼~還多著呢!還有就是...”
尋竹還想繼續(xù)說下去,卻被元容一把拉住手臂,不容分說地拖著她進了葦叢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