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頭村(3)
倆人一個割麥子,一個捆麥子,分工明確,倒也和諧。不知道是不是做的熟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伴兒了,陸銘感覺下午做的比上午快多了,割的也齊整多了。阿牛做完自家的,也過來幫忙,到了傍晚,已經(jīng)全部割完捆好了。
石頭村的人都姓石,據(jù)說是很久以前有兄弟三個人,為了躲避苛政,遷移此地定居的,都是同一個祖先,家家戶戶關系也算和諧,族長兼任村長。阿牛的爹叫石柱,是村里出了名的厚道人,有四個兒子兩個閨女,家口大地也多,阿牛是最小的。阿牛6歲的時候掉河里,等發(fā)現(xiàn)撈上來的時候,快不行了,是聶大夫救活的,石柱非常感激聶大夫救命之恩,就把自家的一畝地當做報酬送給聶大夫。聶大夫開始不收,最后村長出面,做了見證:“這一畝地就只給聶大夫一人,等百年之后,這畝地再還給石柱家。”聶大夫這才答應,她不懂農(nóng)事,地也不怎么打理。平時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有個頭疼腦熱,就找聶大夫看,用雞蛋米面做診金,倒也夠日常食用。慢慢的聶榛長大了,飯量也越來越大,靠“診金”已經(jīng)不夠吃了,聶榛開始跟著聶大夫上山采藥,學著曬藥制藥,然后到燕來鎮(zhèn)賣給藥房,順便跟著聶大夫讀書識字,再后來跟著石柱一家學做農(nóng)活,還養(yǎng)了雞。幾年來石柱一家經(jīng)常幫忙,村里的人也常常在農(nóng)忙時來幫忙。
忙了一天,陸銘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的把紗布拆開,輕輕地把臉上的汗?jié)n污漬洗干凈,再換上干凈的紗布,把臉包的嚴嚴實實,才去吃飯。剛到門口,就聽見聶榛在聶大夫面前夸陸銘,聶大夫應著,陸銘聽的美滋滋的,推門進去。聶榛看陸銘來了,停下了話頭,因為跟聶大夫聊天,臉上還掛著笑容,遞了燒肉卷餅過來:“大俠喜歡吃肉?!甭櫞蠓蚴⒘艘煌胄∶字嘟o陸銘,說:“今天辛苦了?!标戙戭D時感覺無比暢快,白天麥地里尷尬的事情,被太陽曬的快中暑的事情,通通忘到九霄云外了,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晚上躺在床上,陸銘只覺得小腿又疼又癢,掌燈一看,發(fā)現(xiàn)都是麥茬扎的小孔,密密麻麻的,還不能撓,越撓越癢,坐立不安,難受極了。
“大俠,睡了嗎?”門外傳來聶榛的聲音。
“沒呢。”陸銘把門打開,發(fā)現(xiàn)聶榛端著一個小盤子,上面擺著幾個小瓷瓶。
“我?guī)煾刚f,看你這么在乎自己的臉,讓我把這幾瓶玉容粉給你,傷好得快不留疤?!?p> “多謝!”陸銘把托盤接過來,放在桌上,也不打開看看,就開始抖腿。
聶榛看他興致缺缺的樣子,不再打擾,正想離開,發(fā)現(xiàn)陸銘不止抖腿,手還握成拳頭放在大腿邊,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大俠不舒服嗎?”
陸銘硬撐:“沒什么,腿癢,不用擔心,我忍得住,小事兒!”
聶榛恍然大悟,撂下一句:“大俠等等?!迸苋プ约何堇锬昧艘粋€小白瓷罐來,打開還有淡淡的清香,“我第一次割麥子的時候,也不懂的保護自己,被麥茬劃傷了,又疼又癢的,怕師父擔心,就自己配了藥,很管用,大俠試試?”
陸銘此時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接過來撩開褲腿,擓了一小塊輕輕的涂開,涼涼的,又疼又癢的感覺消失了大半:“哎?真的管用呀。要說這疼啊,忍忍還好,癢是最難受了!”
聶榛深以為然:“能幫到大俠就好?!?p> 陸銘涂著藥:“小聶大夫,想不到你還是神醫(yī)呀!”
聶榛道:“我只學了師父的皮毛?!?p> 陸銘問:“聶大夫如此厲害,怎么在江湖上沒聽說過,你知道聶大夫之前是做什么的嗎?”
聶榛答:“不知道。我?guī)煾笍牟桓抑v她以前的事兒?!?p> 陸銘不死心,繼續(xù)問:“你跟著聶大夫這么多年,就沒人來看她嗎?”
聶榛思考了片刻,說:“沒有,也許有,我平時還會去燕來鎮(zhèn)賣藥,誰知道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人來探望呢?!?p> 陸銘:“那你跟著聶大夫?qū)W醫(yī),你父母不來看你嗎?”
聶榛聽到這話,眼神暗了一下,說:“我無父無母,是師父把我撿回來的?!标戙憻o意撞破聶榛的隱私,不知道如何安慰,也不好繼續(xù)打聽下去,只能說聲抱歉,止了話題。
聶大夫家的麥子永遠都是最快打完曬完進糧倉的。
等農(nóng)活全部做完,已經(jīng)過了9天,陸銘四仰八叉的癱在床上,心里哼著小曲兒,終于解脫了!聶榛進了屋里:“大俠,早點休息呀,明天還得早起呢!”
“早起?農(nóng)活不是做完了嗎?”
“是我家的做完了,阿牛哥家還沒有呢,他家?guī)臀覀冞\麥子犁地,我們也要投桃報李呀?!?p> “?。 标戙懓l(fā)出哀嚎,聶榛不理他。陸銘的傷已經(jīng)好了,臉上的傷疤都掉了,只剩淡淡的粉色,這意味著陸銘馬上就要走了。聶榛有些舍不得,但沒有理由留他,只能就著農(nóng)忙的借口,希望陸銘多待些日子。聶榛發(fā)現(xiàn)師父這幾天也有些心神不寧,經(jīng)常事情做到一半就發(fā)起呆來,問她也不說。
農(nóng)忙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阿牛家終于也全都完成了。這天早晨,陸銘照著鏡子端詳自己,這兒瞅瞅那兒看看,生怕臉上留下一點點瑕疵,看了一炷香的工夫,終于確認恢復的非常完美!當然,要忽略農(nóng)活時被曬成黑炭的脖子和手。
“大俠,吃飯啦!”聶榛在院子里喊。
“來了!”陸銘把拆掉的紗布往桌上一推,就出了房間。聶榛正從廚房里端出早餐,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相貌白凈,眉毛似劍,掛在一雙明亮的眼睛上,正含笑盯著自己。聶榛心說:“怪不得大俠如此在意自己的相貌,我若是長成這樣,肯定也天天照鏡子吧。”被這樣盯著,聶榛不由地覺得臉有點發(fā)燙。陸銘很滿意聶榛看見自己的反應,不枉自己在鏡子面前捯飭了快一個時辰,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既然傷已經(jīng)好了,就盡快離開吧?!甭櫞蠓虺雎暎驍嗔艘粚δ贻p人的“注目禮”。
輕松愉快的氣氛驟然消失,早餐充滿了離別的愁緒?!奥櫞蠓?,我和阿牛兄弟說好了,要拜把子,等我倆拜完把子我就走?!标戙懻f。
“榛兒做桌好菜,擺個酒席,今晚拜了,明天就走吧?!甭櫞蠓蚝敛豢蜌狻?p> “我跟阿牛兄弟要去燕來鎮(zhèn)的關帝廟拜?!辈坏嚷欓换卮?,陸銘趕緊插嘴。
聶大夫似笑非笑的盯著他,陸銘偷偷地咽了下口水,心虛地補充:“明天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