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黃昏霞影長

　　若久眨了眨眼睛：“你說！”

　　心果目光望著遠(yuǎn)處的山丘，暮色中的四野幽寂蒼茫，紅霞若血，將天地間的影子拉的那么長那么長。

　　“其實(shí)當(dāng)年南蠻被滅族后，我曾經(jīng)在被押回云國之前回去了一次，不為別的，就是想親眼看看當(dāng)時(shí)被我藏起來的弟弟還有沒有活著。很幸運(yùn)的是，他還活著，不幸的是我沒法照顧他了。無奈下，我連夜將弟弟送給了南疆的一處山野村戶，從那以后，我就沒有再見過弟弟了。

　　但是當(dāng)年分別時(shí)，我給弟弟種了蠱，我們南蠻煙瘴之地，多是蠱蟲。這種蠱蟲并沒有壞處，只是在遇到另外一只時(shí)會有反應(yīng)。我本來想著另外一只種在我的身體里，好以后找到弟弟。但是被沒入群玉樓后，我擔(dān)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就會死。所以就把蠱蟲留了下來。養(yǎng)了起來，就是希望有一天我真死了，能有個(gè)人幫我找到弟弟。

　　只要弟弟還活著，我們南蠻就不算是滅族。我這個(gè)圣女，就不算是失職！所以琪琪，你愿意被我種下這個(gè)蠱蟲嗎？”

　　若久早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答案，笑著點(diǎn)了頭。

　　心果道：“那你過來！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向你那走了，而且你主動(dòng)走過來，可以讓聶溪塵放心。給你中蠱的時(shí)候，我會手心對著你。”

　　若久不用心果解釋就已經(jīng)走了上來，將手遞給了心果，心果先是一怔，隨即微微嘆氣道：“你跟聶溪塵真的很相配，他那么相信自己的大哥，而你卻這么容易相信陌生人，不怕我的蠱會害死你嗎？”

　　“不怕！”若久笑：“我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你若真想拉我當(dāng)墊背的，用不著忍著毒發(fā)的痛苦跟我說這么多，直接上來咬我一口就夠了！”

　　心果笑，笑的苦澀，笑的溫暖“既然知道我身體有毒，你就自己劃傷手心吧，我要把蠱蟲種到你身體里了”

　　若久很利落地用手指劃傷了自己的手心，然后遞給了心果。

　　只見心果從自己的貼身紅裙中拿出了一個(gè)小玉瓶，然后將瓶子斜躺在若久的手掌心中，接著她就開始念念有詞，是若久聽不懂的南蠻咒語。

　　隨后若久就看到一條綠色的小蟲子從瓶子里爬了出來，然后朝著若久的傷口里爬去，身體一點(diǎn)點(diǎn)消融進(jìn)去，可是還沒等完全消融，蟲子就又鉆了出來，在若久的手掌心轉(zhuǎn)圈，怎么都不進(jìn)去。

　　心果疑惑，又重新念了一遍，但是綠色的小蟲子仍舊轉(zhuǎn)圈圈。心果放棄了，將小蟲子收回了瓶子里。

　　若久疑惑：“怎么了？”

　　心果道：“你的身體中已經(jīng)有了一只蠱蟲，而且是母蠱蟲，它的子蠱蟲已經(jīng)放了出去，現(xiàn)在你的身體不被允許放兩條！”

　　若久大驚：“我從沒種過蠱，身體中怎么會有蠱蟲？”

　　心果搖了搖頭，將小玉瓶放在了若久的手心，仍舊笑的嫣然道：“琪琪，蠱蟲之物，有好也有壞，你得小心，盡快弄清楚自己身體中的蠱蟲。還有，若是有緣你真的能遇到我弟弟，這只蠱蟲在瓶子中也會有感應(yīng)，它已經(jīng)沾染過你的血，你可以隨時(shí)將它呼喚出來?！?p>　　若久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傷口，仍舊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突然，心果身體一彎，吐出了一大灘血。若久想去扶她，卻被她推開：“我身中劇毒，血液中也有毒，你得小心點(diǎn)?！?p>　　“你為什么選擇在談話之前就吃了？”

　　越說話，越激動(dòng)，毒素就會越快，人也就越痛苦。

　　心果笑著說道：“因?yàn)槲沂切母是樵杆赖摹Ｔ谌河駱?，我生不如死，唯一活下去的念頭就是弟弟跟報(bào)仇，如今二者皆有所托，死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你剛才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名嗎？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是南蠻族圣女云夭，我的弟弟叫云瀟。他日……弟弟若能歸來，你將……將這枚玉環(huán)交給他，讓他以后送給自己最心愛的女子，他的妻子便是……便是我們南蠻新的圣女！”

　　云夭此時(shí)已經(jīng)痛得渾身痙攣了，卻仍舊逼著自己站的高雅，她的呼吸開始急促，面色也變得蒼白，卻仍典雅高貴。

　　若久看的心酸不已，不明白，死，真的是最好的歸宿嗎？

　　云夭努力地讓自己站了起來，脫掉了囚服，扔在一邊，對若久笑道：“琪琪，這身紅裙，是我們南蠻的圣女裙，頭戴鳳尾，額點(diǎn)朱砂，是我們祭祀時(shí)所妝。

　　我們南蠻選出來的圣女都擁有賜福的力量。我想為你賜福，你站到我的面前來?！?p>　　若久看到云夭極力忍住毒藥對身體的折磨，很是心疼，也很難過，默默地站在了云夭的面前。云夭一只手點(diǎn)著若久的眉心，一邊說道

　　“善良的若久琪琪格，我以蠻族圣女之力為你祈三福，一祈歲月柔長、二祈子孫滿堂、三祈愛愿求，皆若如意郎”

　　說完后，云夭就一把推開了若久，血從她的嘴角肆意蔓延而來，她嫣然一笑，燦如紅霞，身體漸漸向后倒下去。夕陽暮色中有陣陣鴻雁南飛，嘶鳴凄厲，霞光暗影。

　　此時(shí)云夭的紅裙與暮色想融合，她的身體漸漸消散，仿弗是融進(jìn)了這一片火紅色的夕陽中，化成了翩然的蝴蝶，飛向?qū)儆谒奶炜?。直到死去她的眉眼都是含著淡淡的笑，口中喃喃低語。

　　林中寒鴉嚦嚦，遠(yuǎn)處炊煙裊裊，若久從山坡上走了下來，看著聶溪塵道

　　“我們走吧！”

　　聶溪塵回望了一眼云夭的孤冢，落日西沉，暮色影長，夜晚終究到了。

　　若久卻越走眼眶越紅，耳邊好似一直能聽到幾句吟唱，歌聲是

　　曦云疏，暮云合，莽莽蒼山，云夭濯濯。

　　若久回來以后，難受了很長一段時(shí)間。聶溪塵問過和云夭聊了什么，怎么會聊那么久，若久沒有說。也說不清楚，畢竟她知道的也仍舊是冰山一角，既然說不清楚，又何必要說。如今云夭已經(jīng)去了，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也許以后有緣，還能知曉，若是無緣，只怕隨著云夭的逝去消散。

　　其實(shí)聶溪塵不知道，若久的心中，難過的并不是云夭的死，至少對云夭而言，她心甘情愿，她一個(gè)外人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懷？她難過的是，在她的心中隱隱地覺得，自己的身份自從來到云國以后，變得越來越府復(fù)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