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氣變化無常,上一刻還艷陽高照,下一刻便烏云密布,似要下雨。
秦嘉卉坐在一座清館靠窗的位置,桌前擺著上等的清茶與各色精致的小點心。
她一邊品著細(xì)茶,一邊時不時轉(zhuǎn)頭望著窗外。
只見街上行人行色匆匆,街邊熱鬧吆喝的攤販也正低頭匆匆地收著攤。大雨將至,大家都準(zhǔn)備趕回家。
近段時日,東宮那位總是換著法子送她禮物,而她卻懼于他身份尊貴,無法退拒,只好讓母親代她收下。
她雖養(yǎng)在深閨,不聞朝堂政事,卻也能從父母親的表情中明白,他們秦府自然不是東宮陣營。但這位太子仿佛鐵了心一般要和她糾纏到底,讓她的父親近日也是憂心忡忡,左右為難。
桌上的清茶還在潮濕的空氣中飄著絲絲氤氳,小碟中的各色點心紋絲未動。
秦嘉卉看著窗外,想入了神,美眸中也消散了些平日的光彩。
她看到街上兩個衣衫襤褸,滿臉灰塵的青年乞丐正在向路人乞討,路人行色匆匆,都紛紛欲趕回家,未有人停下施舍與他倆。
“采禾,把桌上的這些點心都打包裝好,給外面那兩個乞丐吧,另外再給些銀兩。”秦嘉卉心不在焉地開口,語氣平淡,目光并未在那對乞丐身上做過多停留,就像是下意識吩咐的事情,也未過多在意。
身后的采禾看了看窗外街上的那兩個乞丐,應(yīng)聲回復(fù)后,便找了小二將桌上未動的點心打包。
她走出清館,將點心交給了乞丐手中,再從荷包中掏出了些銀兩給他們。
那兩個人望了望秦嘉卉的方向,見狀又是磕頭又是下跪,被采禾一一制止,然后便又轉(zhuǎn)身回到了清館里。
“姑娘,辦妥了?!?p> “嗯?!鼻丶位茌p聲回應(yīng)后,邊端起手中的茶杯,繼續(xù)品著茶,嘴中一片澀苦清香。
“唰唰——”只見窗外大雨已至,開始嘩啦啦地落下。一陣風(fēng)吹來,夾雜著泥土與花草的清香,使人心曠神怡。
剛在街上的那兩個乞丐早已不見人影。街上的行人一個個匆匆跑過,急著避雨。也偶有恩愛的情侶撐著油紙傘在雨中悠閑漫步。
秦嘉卉見此景不由地憂從心底起,她生辰那日太子送禮,江川便在一旁觀望著,他本就不知她心意,一直以兄妹相待。
如今,只怕這段還未見天日的少女情愫,只能及及無終了。
秦嘉卉不由地輕輕嘆了口氣。
“嘉卉妹妹何以發(fā)愁,竟望著窗外雨景生憂。”一個熟悉又明朗的聲音從秦嘉卉身后響起。
秦嘉卉驚喜地飛快轉(zhuǎn)過頭,只見江川一身青衫,背著手,悠閑地站在她面前沖她笑。
“長寧兄長!”秦嘉卉滿臉歡喜地喊出了聲,看著江川。
江川走近她,坐在了她桌對面,一臉溫潤地看著她。
“嘉卉,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剛才我從外邊進(jìn)來便看見你一臉愁容。給兄長說說,讓兄長為你解決。”江川親和地說著,一邊招手也讓小二上了杯茶上來,正細(xì)細(xì)品著。
從小到大,秦嘉卉只要遇到什么難事,便會去武安侯府找江川幫她解決。這么多年過去,江川早已習(xí)慣了她的依賴,只要見她不開心,便會下意識去幫她。
“也沒有啦,只是......”只是在想你,秦嘉卉默默在心底說出后半句??峙逻@次的事情,他是幫不了她了。
“長寧兄長也是專門來此館品茶的嗎?”秦嘉扯開話題問道。
江川搖了搖頭,眼中溢著笑,定定地看著她,緩緩開口:“不是,我是為你而來?!?p> 窗外的雨聲與江川的回答聲融為一體,悠悠地傳入秦嘉卉的耳中,直入她心。心臟驟然一跳,白瓷般的臉頰上浮現(xiàn)兩抹紅暈,秦嘉卉羞赧地微垂著頭,不敢直視江川的眼睛。
秦嘉卉的一系列表現(xiàn),盡收江川眼底。與平日端莊文靜的她有所不同,讓他只覺得嬌俏可愛。
他沒有告訴秦嘉卉,他剛?cè)チ饲馗宜?,管家說她出門上街了,他便在街上四處找尋她的身影。
他找了許久未見她身影,偶然與兩個乞丐擦肩而過時,聽見他們在討論一個出手闊綽,長相美麗溫婉的姑娘時,他上前尋問,便才找到了這里來。
二人坐在窗前許久未言,耳邊盡是悉悉索索的雨聲,唇齒間流連著清新的茶香,一切靜謐又美好。
不一會兒外邊雨勢漸停。
江川起身邀請道:“陪我去外面走走吧?!?p> 秦嘉卉輕輕地點了點頭,起身準(zhǔn)備跟著他離開。
她回頭向身后的采禾看了一眼,采禾心領(lǐng)神會地點了點頭,先自行回府去了。
江川與秦嘉卉清閑地漫步在街上。街上的行人漸漸增多,街邊的吆喝聲又此起彼伏起來。
秦嘉卉發(fā)現(xiàn)了一處賣糖水的小攤,喝了許久的茶,嘴里有些澀苦,這時就想喝點甜的東西潤潤。
她輕輕地扯了扯身旁江川的袖袍,指了指賣糖水的小攤,一臉巴巴地望著他。
江川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于是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去喝吧。”
秦嘉卉開心地走到攤前,讓老板給她舀了兩碗糖水。
她遞給江川一碗,自己也端起一碗,輕口輕口地送入嘴中。唇舌間瞬間被甜蜜之味包圍,連心也變得甜滋滋的。
江川一向不喜甜膩之食,他只淺嘗了一口。
秦嘉卉喝完滿足地望著一旁的江川,滿臉燦然:“長寧兄長,是不是很甜?”
江川低頭看著她笑得燦爛的臉,溫婉的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她雙頰帶著桃色般的紅暈,唇紅齒白,眸中蕩漾著奪目的霞光。
人人皆說秦家之女溫婉清雅,舉止端莊有禮。卻不知她在熟悉的人面前,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女,情緒外露,俏皮可愛。
“甜?!苯ǘ⒅哪樋慈肓松?,然后才后知后覺地回答道。
此刻眼前的她,此刻他的心情,又豈是一個甜字所能概括的呢。
二人喝完糖水后,又在街上逛了會兒,便往秦府方向走去。
秦嘉卉有些意猶未盡,她真希望這條回府的路能再長點,這樣她便能與江川多待一會兒。
但回府的路,總歸是有盡頭的,二人不一會兒便到了秦府門口。
江川望著秦府的大門,示意秦嘉卉進(jìn)去:“我看著你進(jìn)去,我便不進(jìn)去了。”
秦嘉卉乖巧地點了點頭:“今日有長寧兄長陪著,嘉卉玩的很開心,那嘉卉先進(jìn)去了?!?p> “嗯?!苯厝岬攸c了點頭。
秦嘉卉不舍地向門口走去,時不時地回頭望著江川,只見江川負(fù)著手站在原地,笑著看著她的身影。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依賴著他,他總是擋在在前面,幫她排除萬難。年少的時光讓她蛻變成了一個知書達(dá)禮的大家閨秀,而他變成了百姓擁戴的少年將軍。
他每一次出征回來,她都默默地站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中仰望著他,看他萬丈光芒,看他意氣風(fēng)發(fā)。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少女的情愫,日益瘋長。
她想站在他身邊,不只是此刻,更是永生永世。
快到門口時,她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江川依然在原處看著她。
于是她握了握手,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向他奔了過去,就像是從年少奔向未來,她只想去擁抱眼前這位她歡喜了許久的朗朗少年。
她一頭撲進(jìn)江川的懷里,頭靠著他的胸膛,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江川被少女的莽撞入懷,差點沒站住腳,慣性地向后退了幾步。
“長寧兄長,你剛才在清館問嘉卉是否有心事,嘉卉未答。兄長可知嘉卉的心事?”
江川聽著懷中人兒聲音顫抖地說著話,于是便伸出雙手回抱住了她,下巴抵著她的額頭,明朗地笑了笑說道:“自然是知的?!?p> 秦嘉卉聽了他的話,心中猛跳,她瞬地抬頭怔怔地望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少年,他眉目如玉,看著她的眼神星火點點,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開心之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開口問道:“今日兄長為何來找我?”
江川伸出一只手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再不來找你,恐怕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被人拐跑了。”江川語氣輕松,頗有打趣的意味,他今日主要是想來見見她,至于其他,他并未打算告訴她。
懷中人兒聽到他的回答后,更是歡喜地把頭蹭了蹭他的胸膛,緊緊地抱住了他。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她那些埋在心底多年的少女心事終究有了回應(yīng)。
她曾追慕的少年郎,跨過了她整個少女時光,向她回過頭來,走向她,終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