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窗下的童話

　　雜亂無章的街道、落滿灰塵的荒廢店鋪，是這里的常態(tài)。電線在頭頂凌亂纏繞著，眼前的破敗盡顯無余。

　　“就是在這樣的地方，有一個叫若問的孩子開了間飲品店。這店里既沒有什么寶物，也沒有什么魔法。不過，卻發(fā)生了些奇跡?！?p>　　“‘這是一間飲品店，店主是一個12歲的小孩兒?！@個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幾天內(nèi)搞得附近人盡皆知。”

　　一名男子眉飛色舞的講著故事，一邊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紅酒。

　　“張，雖然你的故事挺有新意，但我還是不得不打斷。你剛才說，一個只有12歲的孩子，怎么能在貧民區(qū)開一間飲品店呢？這不符合邏輯。我們都知道曾經(jīng)那里有多么糟糕。”

　　男子對面的外國友人這樣說道。

　　“波，我的朋友，你要耐心聽我說完。這樣，我們換個方法來講述這個故事。就說，你知道世界上最后一座森林嗎……”

　　你，知道世界上最后一座森林嗎？那里曾經(jīng)是城市人們眼中的圣地，當然，現(xiàn)在也不例外。

　　隨著冰雪融化，溫暖濕潤的春風再次從森林上空吹來。小鎮(zhèn)也逐漸熱鬧了起來。對于生活在小鎮(zhèn)的居民來說，這一年注定會是特別的。

　　與小鎮(zhèn)中心的朝氣蓬勃不同，小鎮(zhèn)東面一條最先被陽光淋浴的洋灰街道，卻顯得很是破敗。這是一條曾經(jīng)也繁華過的商業(yè)街，但后來隨著市區(qū)向西擴展，這里就失去了往日的熱鬧?，F(xiàn)如今街道兩旁有許多店面已經(jīng)人去樓空了。一些粗壯的高大樺樹遮擋著路上的陽光，讓這里更顯寂靜。

　　街道兩旁倒是還有一些在營業(yè)的店面，這其中就有一間寫著“夢境小店”的小飲品店。它就坐落在這街邊的一個角落，被門口不算太高的花叢半遮掩著。小店不大，深棕色的木地板和靠窗的幾張木桌椅都被擦拭的干干凈凈。放在門口的酒柜被透過玻璃門照進來的陽光打亮，瑩瑩光輝反射在淺灰色的四壁上。

　　小店的主人正坐在一個小木質(zhì)的吧臺后面。他擁有著黑色的短發(fā)，一對似乎裝著星空的大眼睛，穿著白色的衣衫。也許若問與普通的孩子沒什么不同，只是他一舉一動都讓人感覺很親近，客人們都有這種感受。

　　若問并不很在意，行人們走在路上是否會注意到這間飲品店，而是欣賞著小店東面墻上唯一一扇落地窗外的風景。

　　小店所在的街道地面較高，幸運的是小店靠近小鎮(zhèn)外圍森林的邊緣，所以看窗外可以看到是一片樹的海洋。有許多鳥兒在森林上空追逐嬉戲，也有鳥兒正在里面舉辦音樂會。林間有若隱若現(xiàn)的小溪涓涓流過，那是遠處山上流淌下來的清澈泉水匯聚而成，也是小店必不可少的水源。只有這樣經(jīng)過大自然洗禮的泉水，制作出來的飲品才會帶一絲甘甜。制作出來的飲品才有奇效，這個我會在后面仔細講述。

　　然而這種如畫般的雨林風景，在接近天際線的地方斷掉了。一片灰蒙蒙中，幾道黑影宛若斷崖聳立。那里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霓虹城市。那也是許多小鎮(zhèn)青年的信仰。

　　“叮叮——”

　　風鈴清脆的響聲中，一位老人推開門走了進來。老人背著一個大編織袋，慢慢跨入門內(nèi)，腋下還夾著兩份小鎮(zhèn)晨報。

　　“老爺爺！”若問忙從座位上跳下來，上前攙扶著老人。

　　老人把裝滿易拉罐的編織袋靠在墻角，慢慢走到落地窗前的木桌旁。正午的陽光懶洋洋的灑在桌子上，顯得很溫馨?？磥?，許多人都喜歡這個靠窗的位置，那里的陽光可以帶給人溫暖，那里的風景可以帶來向往。

　　“幾天不見，小問又長高了?！崩先诵χ拢嗣魡柕念^發(fā)。

　　“嗯，老爺爺還喝上次的茶嗎？”若問走到門口，踩著小板凳從店角的大水缸里舀起一瓢水，看到老人點頭后倒在旁邊已經(jīng)準備好的茶壺里燒著，順便取了些茶葉放在濾網(wǎng)中。

　　老人是小店的?？?，他的家就在小店門前一條洋灰馬路的對面。住在這附近的人們都和老人一樣，每天早出晚歸，偶爾路過小店會進來坐一會兒。因為若問賣的飲品相當便宜啊。與其他商鋪不同，若問這里即使不買東西也可以在店里歇息。聞著茶香讓人非常愜意。至少若問不會趕人走。

　　茶香飄了出來，與隔壁餐館的飯菜香味竟不相上下。此時也是中午飯點了，幾個看起來比若問稍小些的孩子們嬉鬧著走進來，紛紛和若問打著招呼坐下。若問看他們坐下后，便開始為他們準備一些果汁。若問清楚每一個孩子都愛喝什么口味的果汁。因為這些孩子的家都在附件，經(jīng)常結(jié)伴來他的店里做客。

　　小店里的飲品應(yīng)有盡有，盡管不知道小小的吧臺里是如何能裝下如此多，又新鮮的茶葉、檸檬片等材料的，但大熱天能喝著若問細心為他們調(diào)制的爽口飲品就已經(jīng)非常滿意了。

　　其中一個大些的孩子率先拿到一杯西瓜汁，她端著杯子坐到落地窗附近另一吧把木椅上喝著，不一會卻抱著杯子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其他孩子第一個女孩一樣都拿到了飲料，喝幾口，然后東倒西歪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如果不了解這家小店，可能會被這個場景嚇一跳，甚至于提心吊膽的觀察自己杯中的飲料是不是加了什么別的東西。其實這只是小店一個神奇之處而已。這點我之后會講。

　　也有一些孩子們并沒有進入小店，而是輪流玩耍小店門外一棵樹下用藤蔓編的秋千，歡聲笑語一片。

　　“老爺爺，你給我們講個故事唄?！币粋€男孩來到老人旁邊。有幾個孩子聽到也立馬圍了過來。

　　“好啊，小朋友，有沒有聽我講過‘森林公主’的故事？”老人笑呵呵問道。

　　男孩搖搖頭道:“沒有”。老者見狀，便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

　　“那是一個秋天，但是突然下了一場大雪。森林里的動物們沒來得及屯糧過冬，森林里就已經(jīng)被冰雪封住了。

　　所以小動物們只好躲在窩里，希望可以熬過這個冬天?！?p>　　“老爺爺，為什么它們不來找我們??？”男孩打斷老人的話，天真的問道。

　　“哎，小動物們很怕人的，而且過冬時候我們可能會把它們也當成糧食?！崩蠣敔斆蛄艘豢诓?，繼續(xù)講著。

　　“啊，這樣啊?！蹦泻⑧洁阶?。

　　“下雪那天晚上，有很多小動物沒能熬下去，在饑寒中等待生命走到盡頭。”老爺爺一頓，又道：“它們一直在祈禱，希望森林公主能給予它們溫暖和食物，讓它們能夠度過這個冬天?！?p>　　“森林公主聽到了小動物們的祈禱，但是她不能出手。

　　因為森林公主有四個哥哥，分別是春、夏、秋、冬。他們每年都輪流來看望森林公主。雖然這一次，冬哥哥來的很不是時候。

　　他剛來就和秋打了一架，然后把秋趕走了。

　　森林公主詢問緣由，得知冬哥哥投靠了死亡之神，他這次來，是想邀請森林公主一起，投靠給死亡之神。

　　然而森林公主怎么都不同意。她是上一代生命之神的孩子，身上流淌著生命的源泉，怎么能投靠給想要傷害生命的死亡之神呢？”老人又喝一口茶。

　　有個女孩趁著老人喝茶問出了一個問題，她說：“那上一代生命之神呢？冬這樣做，她不管嗎？”

　　“上一代生命之神，已經(jīng)被死亡之神取代了?！崩蠣敔斶@樣說道?！斑@也是死亡之神同意冬來找森林公主的原因。”

　　“明白事情經(jīng)過后，森林公主最終還是出手了。但她并沒有與自己曾經(jīng)的哥哥冬動手，而是以自己的消逝為代價，將小動物們保護了起來。

　　那一年冬天，樹林里原本掛滿雪花的干枯樹枝紛紛長出了新葉，許多樹瞬間拔高，密集的枝葉很快把整個森林上空給包裹住了。大部分樹枝上都掛著果實。

　　連綿不斷的大雪，還有隨冬而來的寒風，都被樹枝擋在了外面。森林中也最后一次結(jié)滿了果實。

　　小動物們得到了拯救，有了足夠的能力熬過冬天了。它們紛紛以自己的方式感謝著冥冥之中存在的森林公主。然而它們并不知道，森林公主已經(jīng)不在了。

　　冬無法侵入被層層保護的森林，最終回到了死亡之神那里……”

　　講完故事，老人又講了一些其他故事，周圍的孩子們也好奇的討論著。他們聽大人們說起過，有一年冬天，鎮(zhèn)子好像確實被瘋長的植物“包裹”過一次來著。

　　若問也聽了一會老人的故事，準備等一會小店里沒人了去隔壁餐館吃點什么東西。

　　他已經(jīng)忘記自己有多久沒吃飯了，不是吃不起，而是不餓。這點若問自己都奇怪。不過今天隔壁飯館應(yīng)該是做了新菜譜，這就必須去嘗嘗的啊……

　　小店玻璃門里，水泥地面上的陽光逐漸消失了。天空中聚集著大片的云?？諝庾兊煤裰亓似饋怼２灰粫?，那些睡著的孩子們紛紛醒來，每個人表情都很精彩，似乎是做了美夢。

　　隨后他們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出去，有些孩子還懊惱自己睡著沒有聽到老爺爺講的故事。

　　而講完故事的老爺爺還在落地窗那里曬著已經(jīng)被云層遮擋的太陽，他正戴著老花鏡神情凝重地看著一份今天早晨發(fā)放的報紙，另一份放在若問的小吧臺上。

　　報紙正反面印著幾條紅色大字，諸如：“小鎮(zhèn)從西面通往霓虹之城的“超級公路”今早完工；“霓虹城市”記者已在來路；小鎮(zhèn)中心興建的第一家“霓虹商城”要開業(yè)招商了；之類的。

　　若問對此并不關(guān)心，小店就是他的全部，呆在這里他很滿意。雖然大半個小鎮(zhèn)的居民，都在為將來這個環(huán)境優(yōu)美的地方能有飛躍發(fā)展而抱很大期待。對于小鎮(zhèn)許多年輕人來說，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引進外界已經(jīng)發(fā)展如神話般的科技。他們經(jīng)?？梢詮氖謾C上看到各種神奇便捷的生活方式，然而小鎮(zhèn)是特殊的，這里有一座防御極強的森林將小鎮(zhèn)與外界隔絕。

　　但老人卻把報紙拍在了桌子上，端起一旁若問沏好的茶，“咕嚕咕?！焙攘似饋怼?p>　　“怎么了？老爺爺。”若問奇怪問道。他很少看到老人心情不好的樣子。

　　平息了下情緒，老爺爺搖搖頭放下茶杯。“小鎮(zhèn)終于還是要變了?！闭f完這句話，老人長出一口氣。

　　“我年輕時候也去過城市，那里雖然繁華，但是太壓抑了?！崩先苏f道?！拔也幌Ｍ℃?zhèn)變成那個樣子，每個人都冷漠著，在乎的只有手機和利益?！?p>　　“也許沒那么嚴重呢？”若問想了想說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唉，都還是些孩子啊，什么也不懂。”老人帶著些許無奈的復(fù)雜神色?！斑^幾天我兒子要帶我搬去鎮(zhèn)子中心了，以后或許就走不動，來不了了，提前跟你打個招呼吧?！?p>　　“啊？好吧。”若問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他相信以后應(yīng)該還能見面的，畢竟只是一個小鎮(zhèn)子而已，不會太遠。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老人走了。帶著一絲無奈，扛著一麻袋易拉罐和塑料瓶往破敗的廢品站那邊走去。聽說廢品站要被拆除了，畢竟小鎮(zhèn)的科技日夜完善，這些東西都會有機器人慢慢接手處理……

　　安靜的黃昏卻沒有了往日美麗的夕陽。過了許久，雨淅瀝瀝下了起來，天也跟著黑了。

　　若問從吧臺后面出來，到門口打開小店內(nèi)外的燈。淡黃色與藍色的燈一起亮了。這時觀看小店，卻不與白天那感覺相同。

　　只見潔白的天花板上出現(xiàn)一圈藍色的光影，卻不見燈在何處。更為神奇的是這一圈藍色的光影中竟然有三條長短不一的淡黃色長條燈影左右浮動著。再看藍色光圈外圍那十二個點與之共同組成一幅畫面，赫然是一個鐘表模樣的畫面！顯示的正是此刻的時間。

　　白日里可以欣賞日出與深林的大落地窗，此時也變了模樣。分明是透明的玻璃，上面卻也有藍黃分明的亮光圖案。那是一只沙漏，藍色邊框、淡黃色的流沙正一點點從上面黃色倒三角向下面空蕩蕩的三角形里流動。雖然都是平面的圖案，卻給人一種真實的感覺。

　　夜晚雨幕籠罩的小店顯露出了另一個神奇之處。那就是很少有人在意這些發(fā)光的圖案究竟來自哪個燈泡。蟋蟀的一陣陣聲響給安靜的小店籠罩了一層神秘的感覺。

　　叢林里的鳥鳴也漸漸安靜了下來。美好的一天似乎結(jié)束了。但小鎮(zhèn)鎮(zhèn)長的辦公室卻依舊燈火通明。

　　“你們搞什么，我們小鎮(zhèn)現(xiàn)在馬上就能與霓虹城市那邊連通，馬上就是新的霓虹之城了，這難道不好嗎？”鎮(zhèn)長大聲說道。

　　鎮(zhèn)長很生氣，因為鎮(zhèn)子里幾個平日德高望重的老人竟然來找他，讓他停止小鎮(zhèn)的發(fā)展。

　　“鎮(zhèn)長，你要知道我們小鎮(zhèn)周圍的森林已經(jīng)是世界上最后一座了，如果發(fā)展成霓虹城市注定會破壞這里的一切!”一位老人站起來說道。

　　“老張頭說的很對，鎮(zhèn)長你孩子也快出生了，你難道想讓他連樹長什么樣都看不到嗎？”另一位老人顫巍巍站起來附和。

　　鎮(zhèn)長也站了起來?？戳丝雌渌焕先?，他們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了。

　　“唉，那是你們對霓虹城市有誤解，現(xiàn)在的城市早就不是你們那個時候的城市了，我們在發(fā)展的時候外面也在發(fā)展，你們應(yīng)該看到好的一面?！辨?zhèn)長只好耐心解釋了起來。

　　“而且你們都是老人了，可你們的孩子呢，他們未來要生存下去，就不能與時代脫軌。這是大勢，新的時代早就來了。而且你們看外面生活的人們不也好好的嗎？”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么。這樣吧，鎮(zhèn)子發(fā)展成霓虹城市之后，會建立一個專門的地方保存森林里的物種。我也知道那里都是即將滅絕的物種，不可能直接都毀掉。”

　　鎮(zhèn)長信誓旦旦的一番話下來，幾位老人們啞口無言。是啊，自己的子孫后代還需要生存，不與時代脫軌才是最好的辦法。至于稀有物種也都會被特別保護起來，那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夜色濃郁，雨越下越大，鎮(zhèn)長目送幾位老人打著傘離開，忽然露出一個笑容。對鎮(zhèn)長來說，以世界上最后一座森林這個名頭，發(fā)展的霓虹城市，應(yīng)該會為他和全鎮(zhèn)爭取來豐厚到難以想象的回報，他是個非常自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