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焦土計劃

　　午飯過后，

　　三人便開始進行新的工作籌劃，他們把這個計劃取名叫“焦土計劃”。

　　所謂的“焦土計劃”是現(xiàn)代企業(yè)中為挫敗敵意收購人的意圖，常用的一種主動反收購的有效措施，同時也是一種兩敗俱傷的策略。

　　常用的做法有兩種，一種是出售“皇冠明珠”，即高價出售經(jīng)營好的子公司或者資產(chǎn)，把負債都轉(zhuǎn)移在集團總部，使收購者的意圖無法實現(xiàn)，或者高成本完成收購。另一種是“臃腫計劃”，即購入大量與經(jīng)營無關(guān)或者盈利能力差的公司，提高公司負債和經(jīng)營成本。使敵意收購者完成收購之后，不堪重負。達到擊退敵意收購者或者拖累敵意收購者的目的。

　　在紅山資本大勢已成的情況下，選擇這種策略是不得已而為之。

　　按楊朔分析，紅山資本集團總部給約翰授權(quán)的資金大概會是二十億左右，再加上他之前貸款的十個億，手上可以資金應該是三十個億。而這三十個億中，有將近十個億已經(jīng)用于收購商超集團、商超聯(lián)盟和最近幾天的降價補貼。

　　現(xiàn)在，他手中的資金量應該還有二十億左右，如果繼續(xù)維持目前的競爭態(tài)勢，他必須要有后援資金，或者突擊直接收購云鼎集團。他的盟友惠爾斯的布蘭諾目前能做的也只是經(jīng)營策略和他進行配合，資金援助這方面他無能為力。因為他所有的開支都是以集團預算為準，這種動輒數(shù)十億的預算外支出，集團董事會是不可能會批準的。

　　現(xiàn)在，云鼎集團整體負債是八億，如果約翰此時收購云鼎，也就意味著，他除了支付購買唐之信股份的資金外，還需要負擔云鼎八億的負債。這種高成本的收購對于此時的約翰來說，就是收購完成了，也要白白搭上八個億。在他們集團總部那就過不了這一關(guān)。

　　這也就是他為什么一邊在競爭中打壓唐之信，一邊又在背后主使斯明哲催唐之信還貸款的原因。因為，如果云鼎在無負債的情況下被收購，那他們只用支付購買唐之信股份的資金就可以，而不用負擔這八億貸款。這樣，他們的收購成本就低得多，剩余的資金還可以一舉再收購掉和他們聯(lián)盟的商超集團。在整個收購完成后，再向總部申請資金，維持日常運營。

　　這確實是一個如意算盤，如果沒猜錯的情況下，斯明哲所給的十日期限一到，你前腳把貸款換上，后腳約翰就可能登門再次洽談收購事宜，逼唐之信接受他們的收購條件。而這十天的時間，是約翰還能把控這個局勢的時間，超過了這十天，如果他沒有徹底打垮云鼎集團或者耗完了他手里的二十億資金，他就會被集團總部以戰(zhàn)略執(zhí)行效率低下的原因裁撤掉。轉(zhuǎn)而，紅山資本還會投入更多的資源來競爭這個市場。那時，才真叫一個覆巢之下，無有完卵。

　　這十天，不僅是約翰整合商超領(lǐng)域的最后機會，也是唐之信運用“焦土計劃”進行戰(zhàn)略性撤退的機會。是即將到來的風暴中，唯一的一個安全的臺風眼。

　　事不宜遲，

　　接下來，他們?nèi)嗽贫ι坛瘓F旗下的所有業(yè)務進行了逐一分析。

　　云鼎旗下目前有云鼎大廈、云鼎購物中心、云鼎物流園、云鼎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云鼎同城快遞、云鼎云商城、云鼎外接云數(shù)據(jù)服務（即和國內(nèi)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的數(shù)據(jù)連接，為商城市區(qū)域的貨物流通服務）七個子公司。

　　這七個子公司中，創(chuàng)造利潤的云鼎購物中心和云鼎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把兩個子公司劃歸利潤中心；云鼎物流園和同城快遞已經(jīng)過了利潤平衡點，不出意外，一年之內(nèi)就可以盈利，劃歸準利潤中心；云商城、云鼎外界數(shù)據(jù)服務還處于投資孵化期，過了孵化期，將一舉改變行業(yè)格局，但這是一場長期投入后，才能帶來收益的一個戰(zhàn)略性業(yè)務，目前只能把它劃歸到成本中心。云鼎大廈為云鼎集團自用，本身不創(chuàng)造什么利潤，主要成本是管理費用。但以商城市的經(jīng)濟發(fā)展趨勢，大廈和大廈所在的土地處于升值階段，最后把它劃到了準成本中心。

　　如果要施行“焦土計劃”就必須把盈利良好的子公司分拆出來先賣掉，把負債和經(jīng)營未產(chǎn)生利潤的子公司放在集團總部。

　　按照目前各個資子公司的負債水平、利潤貢獻來、短期套利價值看，排名前四名的肯定是購物中心、物流園、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和云鼎大廈。而這四個再進行對比，無負債的物流園、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和云鼎大廈比背負八億負債的購物中心更有價值，更容易被收購。

　　于是

　　一個“焦土計劃”的雛形漸漸浮出水面。他們計劃先把云鼎大廈由陳朔和同學們以收購的名義買走，然后把物流園和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分拆為兩個獨立的公司，脫離云鼎集團。再把同城快遞并到物流園的這個公司里，之后，進行公開競價，出價最高者買走。

　　至于斯明哲，根本不用考慮，這是利欲熏心的約翰和布蘭諾下的一步臭棋，同時也是唯一一個被慌亂中的唐之信忽略掉的事情。因為約定的貸款期限是不能隨便縮短的，就算斯明哲給總行遞上縮短貸款期限的分析報告，總行能不能審批先不說。這來回的過程就會超過十天。并且唐之信還可以去起訴銀行違約，用官司纏住斯明哲。

　　現(xiàn)在，所有矛盾點集中在了物流園區(qū)和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上了。他們又進一步分析，如果這兩個子公司能夠被第三方買走，約翰想買回來的話，成本至少會增加百分之三十以上。不買物流園，就等于把自己的軟肋徹底暴露在收購物流園的公司面前，他們隨時可以以降低商超集團的運營效率為威脅，迫使約翰就范。那約翰手里的云鼎集團就是負債八億的購物中心、需要后續(xù)巨額資金投入的外接云數(shù)據(jù)服務及沒有了物流園和同城快遞支撐就等同于“僵尸”的云商城共同組合成的一個爛攤子。云鼎集團也就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約翰的成本中心。云鼎集團也就變成了約翰心目中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到那時，他打敗云鼎或者收購云鼎都多沒有什么戰(zhàn)略意義。前期收購的哪些商超集團，轉(zhuǎn)眼就會成了他的負擔。

　　而目前首要任務尋找把物流園和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的可能的潛在買主。

　　三人分析完，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唐之信疲倦地往后伸了伸懶腰，對楊朔說道：“對了，北國資本和未來資本的代表明天來。要不先給他們提下物流園的收購和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的收購？”

　　“想好價格了嗎？”

　　“大型物流園區(qū)報價十個億，農(nóng)產(chǎn)品基地報價十五個億?！?p>　　“以假亂真嗎？”

　　“哈哈，精明的買主自己會算價錢。不用咱們替他操心。”

　　“那倒也是。明天先見北國資本的吧。但你要記著，明天只是初次交火，如果對方誠意不足。后天就在商城財經(jīng)上直接登報公開競價?！?p>　　“商城財經(jīng)？今天才把人家攆走。哈哈，”唐之信笑道。

　　“這個沒關(guān)系，你師姐是不會怪你的?！睏钏飞衩氐卣f道。

　　“我什么時候又多了一個師姐?。俊碧浦挪唤獾?。

　　“她是資本運營班的同學，這次捐款可有她的一份啊。要不是這次捐款，她還不知道在商城市她還有個小師弟呢。她現(xiàn)在可以是商城財經(jīng)報的主編，你小子得小心伺候者，她一支筆可低千軍萬馬。再加上她年齡比咱們兩個要長幾歲，你叫個師姐不虧吧?！睏钏氛f道。

　　“不虧，不虧。你說的邵麗娜？”

　　“是啊，你們認識？”

　　“上次《萬惡的類金融模式》這篇報道就是出自她手吧？”唐之信“揶揄”地笑道。

　　“這我還這不知道，晚上我約下，飯桌上你直接問，哈哈”

　　“約在這里嗎？”

　　“最好是這，看你的反應，你們之間應該是有誤會。如果你把“焦土計劃”聲勢造的更大，缺了這位師姐可不行。今天上午你的封門事件，還沒有讓你感受到輿論的威力？”

　　唐之信埋頭經(jīng)營企業(yè)，對媒體向來都是敬而遠之。從利源商超供應商事件開始到今天這段時間，媒體被約翰和布蘭諾利用得淋漓盡致，輿論民情都站在了他們的那一邊。而清白無辜的云鼎站在了群眾的對立面，變成了眾矢之的。

　　凡是你有意忽略的，最后都會狠狠地給你補上這一課。類金融模式事件如此，資本圍剿事件亦如此。

　　楊朔一語點通了唐之信思維上的盲點，也確實啊，事實真相和不明真相的良知和情緒面前，簡直不值一提。以訛傳訛，往往能掩蓋真相。

　　謊言和真相之間，媒體成為了最重要的橋梁。但并非說媒體不辨善惡，沒有辨別善惡和真相的能力。而是媒體需要知道真相，并把真相正確地傳達個民眾，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是處于云鼎事件糾紛旋渦中的唐之信的責任。

　　“晚上約她來這吧，我正好也想向這位大師姐請教呢。”唐之信說道。

　　楊朔便撥通了邵麗娜的電話，邵麗娜在接到楊朔電話后，推掉了晚上的飯局，驅(qū)車趕往楊朔所在的私人會所。

　　眼前的邵麗娜風姿綽約，雖已到了不惑之年，可從她身上看不到一絲四十多歲中年女性的痕跡。修長的身材，高高挽起的發(fā)髻，沒有一絲皺紋粉里透紅的瓜子臉，濃妝談抹，再加上一襲白色商務休閑裝，成熟中散發(fā)這一絲絲素雅。處處透露著干練、雅致，而又不失韻味。

　　唐之信看到大師兄楊朔引領(lǐng)大師姐邵麗娜進來，立馬讓座，倒水。

　　“來來，大師姐，您請坐?！碧浦艧崆榈卣泻糁?p>　　邵麗娜認出這就是云鼎集團的唐之信，她是一名主編，更是一名記者。在公開場合，她曾從側(cè)面關(guān)注過商超領(lǐng)域的聲名赫赫的唐之信。以她在南國商學院學習的知識再加上她做財經(jīng)主編的經(jīng)驗判斷，唐之信是商超領(lǐng)域當之無愧后起之秀，行業(yè)翹楚。

　　上次的利源商超事件讓她義憤填膺，不僅錄了現(xiàn)場視頻，還在商城財經(jīng)報上狠狠地抨擊了商超集團的“類金融”模式。沒想到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被她嚴厲抨擊的對象之一唐之信，竟然是她商超總裁班的小師弟。令自己苦笑不得的是，自己今天還從自己父親邵景洪那里“死乞白賴”地摳出一千萬，捐給了唐之信。

　　哈哈

　　這真是世事難料啊。

　　“師姐，謝謝您出手援助?！碧浦耪酒饋?，深深地給邵麗娜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邵麗娜連忙起身扶住了他。

　　“這事還真是緣分啊，同在商城市，又同在南國商學院上過總裁班的也就咱們兩個人吧?！碧浦判χf道。

　　“還有一個，只是現(xiàn)在你這個大師兄還不讓說。確切來說是三個?！鄙埯惸日f話時，看了看楊朔。

　　“其實現(xiàn)在說了也行，這個地方也沒有外人。她就是金若男，資本運營班的，也是你師姐?，F(xiàn)在是紅山資本約翰的助手。你這倆師姐還是閨蜜?！?p>　　“我說紅山資本的事兒你怎么都知道啊。原來是有個師姐在那邊啊。哈哈！”

　　“你這個事情我知道得太晚了，如果知道得早，約翰在你這占不到半點便宜?？上Я恕！睏钏房戳丝刺浦牛瑖@了一口氣。

　　“命該如此，強求不得?！?p>　　過了一會兒，邵麗娜先開口問唐之信：“師弟，我問你個事，你得說實話。”

　　“好！”

　　“上次利源商超的事，你也知道。上次那篇報道登過之后，你怎么看？”

　　“說實話嗎？師姐”

　　“說吧！”

　　“那篇文章是點睛之筆。論點、邏輯、行文上挑不出一點毛病。只是問題的視角可能找錯了。利源商超這件事情發(fā)生的起因，并不是因為類金融模式，而是利源商超不守信用，違反了合約。我感覺應該站在合約和商超人道主義的視角上去做文章。畢竟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就算不是商超的供應商。就是路人，我們也得伸一把援手。而類金融模式的合理與否，好像和這個關(guān)系不是很大。”唐之信如是說道。

　　“我也有同感，這篇報道可能會給人落下話柄，被人懷疑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一篇富有良知的報道最后變成了別人的槍桿子?！蓖鯑|陽繼續(xù)說道。

　　邵麗娜聽完后，點了點頭，“看來這次是好心辦了個壞事，被布蘭諾利用了。他就是個偽君子。他這樣做的目的根本不是出于良知，而是要獲得輿論上的優(yōu)勢?！?p>　　“師姐，你是說？”

　　“最近我那閨蜜告訴我，他們收購了除你之外的所有商超，還有降價和團結(jié)供應商作為策略。現(xiàn)在看來，從利源商超事件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他們是把攻擊類金融模式作為幌子，而真正要實施的是并購整合。一舉吃掉商城市的本土商超集團，和惠爾斯兩分天下。老師之前講的光伏行業(yè)的案例，當時聽上去就感覺是一個故事，沒想到這個故事今天又再次重演，并且就發(fā)生在我眼前?！?p>　　“他們在并購整合完成后，還會回到這種類金融模式?！睏钏氛f道。

　　“是的，類金融模式實際上沒有想象得那么恐怖。實際上就是利用這個延時結(jié)款期，進行集團的資金周轉(zhuǎn)。或者擴張市場。只要營業(yè)額不斷，供應商的結(jié)款就不是問題。換句話說，就是營業(yè)額斷了，有法律在，誰敢不給供應商結(jié)款？至于無息使用供應商貨款，這不違法，只是經(jīng)營技巧而已。說到經(jīng)營技巧，哪一個行業(yè)都有哪一個行業(yè)內(nèi)在的規(guī)則。只要這些規(guī)則不違法，也就無傷大雅。”

　　“那倒也是。言歸正傳吧！這次你這邊可是很被動啊?，F(xiàn)在是媒體、老百姓、同行沒有一個人說你好的。你想好接下來怎么應對了嗎？”

　　“還沒想好。不過，如果布蘭諾和約翰真的能給供應商按批次結(jié)款，算是對這個行業(yè)發(fā)展做出貢獻了，對供應商來說也是個福音。只是.......”

　　“你懷疑他是短期行為?”邵麗娜又問道。

　　“不是懷疑，他就是?！睏钏氛f道。

　　“最近好幾個市的商超集團都出現(xiàn)了類似的供應商事件，企業(yè)法人攜款私逃?，F(xiàn)在網(wǎng)上討論的熱火朝天，我估計近期國家可能有政策上的調(diào)整。先不說怎么調(diào)整，至少不會讓結(jié)款延長期再和以前一樣任由買賣雙方約定。所以這個你最好能準備一下，既然是昔日黃花，那就得有壯士斷腕的決心?！鄙埯惸葘χ浦耪f道。

　　唐之信低頭思考了一下，望了望王東陽和楊朔，說道：“那也行，大勢所趨，再努力也不會用什么作用。約翰和布蘭諾這次是占到了上風啊?！?p>　　“還不僅如此，布蘭諾準備用一場“討論類金融”的專題，在輿論上徹底打倒你。這不，前兩天過來找到我？”邵麗娜把手機上的信息遞給了唐之信。

　　唐之信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次是一場地空結(jié)合的策劃的資本圍剿。布蘭諾果然是個老手?！?p>　　回想起這兩年布蘭諾一直冷眼旁觀他和隆盛集團的競爭，就感覺背后一陣陣涼意涌來。這個老狐貍，原來不是經(jīng)營策略的調(diào)整，而是躲在暗處，坐山觀虎頭，順便再找出我的弱點，一擊斃命。

　　真可惡......

　　“你可以順勢而為，我來協(xié)助你?！鄙埯惸纫龑У?。

　　“你的意思是.......”唐之信突然明白了邵麗娜的意思。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