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安心中驚然,走近皆以白布覆蓋的尸身。略彎腰躬身,將遮蓋在頭部的白布掀起一角。
意料之中。
眼前這具女尸和前幾日護城河中打撈出的三具尸身一般一樣,面上無肉,頭骨赫然突出,雙目圓睜,甚是駭人。
揚手將整個白布豁然扯下,一身朱翠華服攏在已是干冷冰涼的尸骨上,看上去甚是寬肥。秦樓安彎腰定目,只見女子白皙的脖頸處一道醒目的嫣紅勒痕。蹲下身抬起女子左腕,一道細小傷口,不深,卻割在命脈之上。
秦樓安面無表情的將此處五具尸身一一查看,身后司馬賦及自她一開始動作時便緊緊盯著她,見她如此淡定從容,眼中浮現(xiàn)一味復雜。雖一閃而逝,但這抹異樣還是落入一側月玦眼中。感受到月玦目光,司馬側眸看向那人之時,正見他莞爾。
司馬當下竟有種想解釋的沖動,但又不知要解釋何事,又因何解釋。一時心中躊躇不定,面上神色也是陰晴變幻不停。
“何時在西城門發(fā)現(xiàn)這五具女尸的?”
秦樓安站起身,正見司馬垂眸,面上神色好像不似適才冰冷,還有一絲她從未見過的困惑之意。
不過瞬間,在那人抬眸看向她時,她便將剛才的想法當作是錯覺。
只覺他目光似是檐下雪水凝成的冰琉璃,看向她時便直直刺過來,雖無惡意,但還是將她心頭一錐。若說月玦一雙澈目中是清冷,司馬賦及眼中便是孤寒。月玦好歹還會以笑遮掩那三分疏離,司馬賦及便是寒的徹徹底底,毫不遮掩。
“今日西城開門之時?!?p> 秦樓安聞他簡短冰寒之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字千金還是怎的,與她說話還要花錢不成?
“這些女子的死因應是被人割破手腕失血過多而亡,死后才被人懸掛城門之上。只是夜間城門雖關閉,卻有值夜之人,兇手是如何瞞值夜士兵眼睛的?”
言罷,站在角落的馬先知拱手湊上前來,道:“公主,大將軍已差人將昨夜西門值夜將士全數(shù)召來,可是將軍與卑職一番詢問過后,將士們皆說昨夜里沒有看到任何人。都說…都說…”
“都說是鬼怪作祟?”
見馬先知垮著一張臉支吾不言,月玦緩步上前輕言一句。聞言馬先知面上愕然,回頭看了眼月玦后點點頭嘆口氣道:“正如玦太子所說??!這若不是厲鬼作祟,誰又能將這些女子掛到那么高的城門上呢!”
“又是鬼怪之談。先前護城河中飄下女尸之時,本宮還覺甚是奇怪,如今再見這尸身懸掛城門,便也心中明了。若是一般兇手殺人后,必是盡力藏匿尸體掩蓋罪行,而此案兇手卻是一反常態(tài)。讓這些的女尸以如此慘貌曝于睽睽眾目,且曝光之法如何離奇如何來,試問兇手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無非裝神弄鬼遮掩真相,欲將此案引入冥冥之談,欲拉你我于歧途之中?!?p> 秦樓安莞爾,月玦此言正乃她心中所想。
“玦太子所言極是。兇手欲以鬼怪之事混淆視聽,但總要有個說頭,青天白日無緣無故哪來的鬼?”
秦樓安微頓,復又沉聲言道:“于是,便出了宮中宮女吊死青鸞殿之事?!?p> 畢竟,青鸞殿中,有鬼已久。
秦樓安自顧析說,卻不察覺身旁司馬寒眸一抬,眼中凜冽而過一刀寒風。
須臾秦樓安只覺身旁人周身愈加陰寒,秦樓安側身看向司馬,只見他劍眉微蹙,凝著一抹陰鷙。整個人宛如自沙場之上浴血而來,陣陣肅殺之氣愈彌愈濃。
“司馬將軍?”
見他此狀秦樓安不明所以,這突如其來的殺意,是為何而來。秦樓安輕聲詢問,片刻卻見那人眼眸抬起,濃濃煞殺之氣氤氳直逼她而來。
秦樓安心中大駭,他怎會如此看她?
“大將軍縱是心系黎民欲將兇手除之而后快,也不必如此殺氣外露。”
兀然一聲清寒聲音響起,秦樓安回眸只見月玦輕笑上前來。司馬賦及聞言周身殺氣亦是漸漸散淡,最后歸于面上風平浪靜。
“臣見這些女子死狀悲慘,一時憤慨情緒失控,若是驚嚇到公主,還請公主恕罪?!?p> 一時憤慨,情緒失控?
秦樓安心中輕笑,一時憤慨她信,情緒失控她亦信。但若說司馬賦及乃是因為這些少女之死而憤慨失控,她是如何都不信。沙場之人,持槍之手,浴血之身,若說因此便心生慈憫,又何來的這周身殺氣。
“不怪得將軍,將軍久經沙場見慣喪命之事還能保持如此慈悲之心,實乃是不易?!?p> 秦樓安面上淡淡,亦未戳破于他,只一雙鳳眸,含笑看著他。
卻見司馬賦及直立身姿不再言語,全然當此事就此揭過一般?;厣砜聪蛟芦i,見他置之一笑。秦樓安心下一沉,又是這般,又是這般聯(lián)合戲耍于她,與媚香樓前一般。
秦樓安默不作聲,亦不言語,這二人必定關系匪淺,還需差人好生察查一番。事無定論前,她便繼續(xù)裝作一無所知便是了。
他二人當她蠢傻,那她便裝蠢充傻又如何?
“馬大人,宮中宮女的尸身在何處?”
秦樓安揚聲道,聞言馬先知忙湊上前來:“就在后面房中,公主可要查看?”
“嗯,帶本宮前去。”
“是,公主這邊請?!?p> 秦樓安自顧跟了馬先知去了別處,故意留了他二人在后。
見秦樓安走后,司馬微微側目看向月玦,只見月玦自披風中露出的手腕上包裹白紗,當即一個箭步沖上去,卻不料月玦連退幾步,出了房門亦往后房走去。
司馬見狀復又快步追上與他并肩而行,目視前方不偏不倚,卻輕聲低語一句:“如何傷的?”
“如何傷的都要忍著,我是,你亦是?!?p> “如何傷的?”
“小不忍則亂大謀,以后切莫如此大意?!?p> “我問你如何傷的?”
二人說話間腳步未停,司馬見月玦不答話,語氣加重步伐放緩。
月玦聽他語氣中有異樣,似有似無輕嘆一聲,“無甚大事,你可有將我適才之話記到心中?”
聞言司馬一時未言,月玦眉頭微皺側目看他,只聽司馬淡淡言道:“再說一遍?!?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