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依從錦繡坊回來,便換了一身裝扮。
只見她穿著一身藍(lán)色的男裝,一支銀簪束發(fā)。玉如意也換了身灰藍(lán)的男裝。
王大樹看著二人站在車前,心中感慨,主家姑娘換了男裝更是玉樹臨風(fēng)。
“大樹,這個伙計跟你一起駕車回去,那邊府上就說趙家小姐來京了,讓先收拾著。”楊雪依從錦繡坊借了個伙計,幫著趕車去趙家在京城的宅院。
她自個兒和如意,準(zhǔn)備先去觀玉樓一觀。
路邊隨便問個人,都知道觀玉樓的所在。可見,真的如傳聞般,觀玉樓是第一大酒樓。
只見觀玉樓足足有三層樓,還有后院,樓閣相連,中有庭院。這前樓,還有天井內(nèi)院。
處處都掛著嶄新的紅燈籠,就像過年似的。
楊雪依一路上到三樓,被樓梯口的伙計攔?。骸肮媚镆娬彛捎蓄A(yù)定?”
“沒有?!?p> “那抱歉,勞煩二位樓下坐,我給二位安排個靠窗的位子。”
楊雪依笑笑,“再安排個人,來給我們們說話。”
“好嘞!”
玉如意看楊雪依這優(yōu)哉游哉的模樣,頗有不解,“姐姐不是說,這觀玉樓是關(guān)少的,可怎么咱們進(jìn)不去三樓啊?!?p> “他的產(chǎn)業(yè),他不發(fā)話,誰敢啊。”
“也是,那伙計見著咱們就稱姑娘,眼力勁兒真是好,未來的老板娘都沒認(rèn)出來。”
老板娘?
楊雪依笑了,似乎能做老板娘的話,也是個好差事。
“我若是老板娘,那你就是金算盤,指著你傳承家業(yè)呢!”
“包在我身上?!庇袢缫馀呐男馗?,開始打量這二層的裝扮。
不得不說,這觀玉樓所用之物,確實不俗。
桌椅、欄桿,都是紅木的。窗子更是用了檀木包邊,有淡淡的香氣。每張桌子下,都鋪著張?zhí)鹤?,暗紅色的花紋,顯得很是精致。
桌上免費提供的零嘴,都放在白瓷小罐里,色澤明艷,新鮮可口。
只是那些個燈籠,卻不是什么金貴的,像是普通手工藝人所制。
“二位姑娘好,我來給姑娘們泡茶,陪姑娘們說說話?!?p> 只見一個年輕婦人,穿著暗紅色的緞面衣裳。
她還推了個木質(zhì)的小桌子,有兩只桌腿上做了輪子。桌面上一個小炭爐,放著個紫砂茶壺。那茶水倒進(jìn)白瓷杯子,清香無比。
“茶倒是好茶?!庇袢缫馄妨艘豢?,竟如明前茶那邊清甜,“水也是好水?!?p> “觀玉樓的茶,自是今年的新茶。若是二位有喜歡的茶葉,也可點了來,我來伺候茶水?!?p> “水呢?”
“剛剛的水,是從郊外山泉接了,放在缸里,浸了玉石存著。今兒個要用了,摻了朝露,才煮開給二位飲用的?!?p> 玉如意低著頭,只顧喝茶,悄悄地想著,還真是講究。
“這位……”楊雪依斟酌著,喊大姐似乎不合適,稱作伙計更是不合適。
“茶娘?!?p> “這位茶娘,這觀玉樓的客人,都是如此茶水招待么?”楊雪依看到整個二層,似乎只有自己這一桌旁來了這位茶娘。
“姑娘富貴?!辈枘镄χ贿呏笏?,一邊回話,“您二位是從三樓過來的,定然是貴客。觀玉樓的規(guī)矩,若是三樓不待之客,都要以茶禮待?!?p> 在心里想著,關(guān)冬還真是聰明的主兒。
平頭百姓自然無膽量直沖三樓,會去的都是達(dá)官貴人。先以預(yù)約與否婉拒,再以茶禮相待,觀察一番,之后遲早會引到三層,可觀玉樓卻得了消息,也有了相應(yīng)的待客之道,自然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知這觀玉樓,平時也掛這許多紅燈籠么?”
“姑娘說笑了。咱們酒樓又不是那種地方,怎么會如此喧鬧布置?!?p> “哦?”
“前幾日啊,咱們得了信兒,東家家里有喜事,讓把樓里布置的喜慶些,還要盡快辦妥。這不,掌柜的就定了好多個紅燈籠,樓里所有的人折騰了兩個晚上,才將燈籠掛上,地毯也換成喜慶的顏色?!?p> 聽著茶娘的話,都能覺得她的熱情不是假的,言語中的激動也不是假的。
看來,關(guān)冬無礙了。這是醒了。
既然知道自己北上望京,又吩咐觀玉樓掛了滿樓的紅色,這是悄悄跟自己示好呢。
“嗯,喜事好。你們也會得賞?!?p> “可不是,雖說咱們都不知道東家到底是誰,可都知道是好人。就比如我吧,本來丈夫娶了小妾,又被小妾給我的孩兒下毒。一怒之下,我就和離了。本以為要吃娘家的軟飯,哪兒想到剛好趕上觀玉樓招茶娘,我也是當(dāng)過當(dāng)家主母的,自然就來了?!?p> 看著茶娘臉上神采飛揚的表情,楊雪依心中自然知曉因由,關(guān)冬自幼只有一雙父母,關(guān)伯伯連個暖床丫頭都沒有,自然恩愛無比,也讓關(guān)冬更看不起那些一夫多妻之人了。
想到這兒,楊雪依覺得,若是他真的如此,嫁給他也不錯。
二人不再言語,只安靜地飲茶。
又聽茶娘講了些望京城的新鮮事兒,楊雪依也對望京城的人,比方定安侯府世子和小姐,都多了分了解。
“謝過招待了。這枚錦囊,你拿給你們掌柜的。就說,我們明日還來。”
楊雪依把林青海留下的飛鏢裝進(jìn)了關(guān)府禮物匣子里取出的一個錦囊里,遞給了茶娘,又另給了她兩顆銀珠打賞,“拿回去,給你家小子玩吧!”
茶娘忙應(yīng)了,送到樓梯口,才回來收拾桌上的茶具和果殼。
觀玉樓三層的一個小包廂里,坐臺掌柜關(guān)魚瞇了瞇眼鏡。
“孩兒她娘,你眼神好,剛才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是關(guān)府的內(nèi)府用料,那金銀絲線盤法,雖隔得遠(yuǎn),那光卻不錯?!?p> “你去問問蘇家大妹子,都說了些什么話。”
不一會兒,茶娘蘇氏就跟著上來了。
“回關(guān)掌柜的話,她們的話有些多,我也不曉得哪句有用,就央了嬸子帶我來跟你學(xué)一學(xué)?!碧K氏奉上錦囊,把楊雪依和玉如意的每句話都重新說了一遍。
她當(dāng)時之所以被選上,也是因為記性好,把那日排在她前面應(yīng)招茶娘的人名兒全記住了。至于茶藝,以前會一些,氣魄也在,多是來了觀玉樓后才現(xiàn)學(xué)的。
“好,知道了。你去罷。今日也累了,這兩顆銀珠子就帶回去給你家哥兒玩吧?!?p> 蘇氏又得了兩顆一模一樣的銀珠,她曉得,這是東家的獎賞,也是提醒自己莫要出去多言。福了福身子,她就離開了。
蘇氏剛出去,關(guān)魚就從錦囊里掏出一枚玉湖令。
“果然是玉湖令?!?p> “是啊,玉湖令再加上少主專用的刺繡縫針手藝,這女子……”
夫妻二人對一眼,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了然和訝異。剛剛蘇氏學(xué)的話,他們初聽沒什么,后來才發(fā)現(xiàn)其中關(guān)竅。
什么都沒說,卻也說了這么久。只有最后一句話是有內(nèi)容的。偏偏還讓蘇氏覺得好相處,好說話。
如此厲害,怕是少主的喜事當(dāng)事人吧!
當(dāng)晚宿在趙府的宅院,楊雪依夢到了救了少年阿楊之事,不同的是,夢中,阿楊牽著她的手,一路將她帶到了望京,幫他治傷,恢復(fù)了容貌。
楊雪依不知道自己在夢中是什么樣的感受,只知道醒來時,冒了一身冷汗。
她許久沒有做夢,從前雖總做著火的夢,可卻從未在夢里夢到過別的人,醫(yī)術(shù)嫻熟甚至被谷主稱贊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的她,更是從未在夢中就治過誰。
可能是新的床榻,睡不習(xí)慣。也可能是望京的夜晚雖安靜,卻不如雪谷靜謐。之前幾日忙著趕路,身上乏得很,也沒覺得??扇缃裥谧约艺瘓@里,倒是覺得睡了一覺卻不怎么解乏了。
喊了大樹加快速度,將之前運來的木料新制一張床出來。
可被告知,還要十天。楊雪依的心情的確不怎么好。
“姐姐,要么咱們?nèi)ザò埠罡?。?p> 玉如意看她蔫蔫的,便想讓她出去走走。
是了,還有張?zhí)?。見了人,?yīng)該就不再做那樣的夢了。
楊雪依勉強(qiáng)來了點兒興致,也想看看那人的樣貌如今是怎樣,就點了頭。
楊念婉看著官家送來的帖子,馬上就慌了。
在自己家里從來都隨意,可哪兒想到昨日才下的帖子,那姑娘今日就上門了。
她慌慌張張地喊著丫環(huán)伺候裝扮,又交代管家將人請去內(nèi)府花廳前在府里逛逛,需得逛夠一炷香的時間才能過去。
楊雪依和玉如意二人對視一笑,怎么跟關(guān)府一般的待客之道。
不直接請去會客之地,卻先帶客人在自己宅院里閑逛。
楊雪依不知這是如今新興的待客之道,或是巧合,只覺得可笑。
看她面色愉悅,管家的步伐愈發(fā)輕快起來,帶著她到了府中一處小院子。
“這地方,平日里少有人來。是府里最安靜的所在。這間廂房,每每小姐或是世子爺碰到煩心事,就會歇在這里?!?p> 推開房門,管家的步子就僵了。
本想讓客人體會最安靜的感覺,卻沒想到驚擾了世子。
世子昨晚明明宿在自己臥房的。
楊雪依更是沒想到,透過管家的身子,從他與門邊的縫隙里,清清楚楚地看見一名男子趴睡在案頭。
呵!故人相見,卻是睡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