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看不起誰？

　　模糊的昏黃燈光映入眼簾。

　　萬野康斗渾身一顫，眨眨眼，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他下意識扭動身體，發(fā)現(xiàn)從頭到腳被白色的繩索一圈圈困住，活像被束縛住的精神病。

　　繩索勒的不緊，卻很有彈性。

　　他一用力，發(fā)現(xiàn)雙手被扭到身后綁到了一起，掙扎不開。

　　萬野康斗打量四周，四周幽暗，后腦勺貼著粗糙冰涼的石磚，正前方的木桌上是一盞頗為復古的玻璃殼手提燈，磨砂的玻璃散射出一圈朦朧光暈，勾勒出暗色桌椅的輪廓。

　　抬頭望向天花板，能看出拱形的形狀，鼻尖捕捉到陰冷潮濕，依稀能聽到潺潺水聲。

　　這是……橋洞？

　　陰影蠕動了一下。

　　在萬野康斗的注視下，黑影逐漸走到了光暈中，露出血肉怪物的森寒爪牙。

　　是怪物。

　　萬野康斗本能的雙手握拳，卻感受不到熱量溢散。

　　介質(zhì)被拿走了——

　　萬野康斗瞪大眼，凝視著怪物靠近，心臟隨著怪物的步伐顫動，迸濺出灼痛的恐懼。

　　竭力掙扎，青筋暴起，臉紅發(fā)漲。

　　萬野康斗咬緊牙關，恐懼令視野模糊，他死死盯住怪物，不肯閉上眼睛。

　　怪物緩緩走到他面前，相距不到一米，仰頭發(fā)出怪異的呼喊。

　　那聲音低沉，悠揚而綿長，沒有半分攻擊性，倒像是……

　　打呵欠？

　　萬野康斗眼睜睜看著怪物躺倒在地，四肢亂蹬了幾下，呼吸逐漸悠長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氣，卻又隱約有些失望。

　　死里逃生是令人欣喜的，也是最能讓人體會到自身脆弱的。

　　萬野康斗會疲勞，會失誤，會恐懼，會固執(zhí)己見。

　　他終究不是正義。

　　喀嚓——

　　枯枝被踩斷的聲響傳來。

　　萬野康斗轉(zhuǎn)頭一看，王朔已經(jīng)脫去裝甲，穿著一身墨藍衣衫，雙手帶著塑膠紅手套，左手拎著水桶，右手領著濕漉漉的拖把，此時此刻，還在嘀嗒流水，像個搞完衛(wèi)生的清潔工。

　　略大的形象差距，讓他有些想笑。

　　萬野康斗面上緊繃嚴肅，與王朔對視，“這是哪？”

　　王朔認真回答，“是我朋友家?！?p>　　萬野康斗一愣。

　　王朔拎著拖把走到對面墻邊，在萬野康斗視野外待了一會，空著兩只手走了進來。

　　他走到怪物身旁，抓住右爪把它拖到一邊。

　　隨后，坐到椅子上，把手提燈調(diào)亮。

　　微光依舊，只是隱約照亮了左側(cè)的河岸水波，以及王朔身后的棕綠帳篷。

　　這里真的有住人的痕跡。

　　萬野康斗眉頭微皺，“為什么不去救濟站？”

　　“去了，又逃了出來?！?p>　　王朔的表情在燈光下模糊不清，語調(diào)平淡，“他八十四了，其實有兒有女，只是沒人理他，所以不愿住救濟站。年輕時練過武，扛過槍，身體挺好的，去年還能翻圍墻?！?p>　　“那今年……”

　　“死了。腎臟衰竭，自然死亡?！?p>　　王朔說，“所幸，這里不用交遺產(chǎn)稅，也沒人跟我爭遺產(chǎn)?！?p>　　萬野康斗低下頭，語調(diào)低沉，

　　“是八條涼介嗎……”

　　“和他沒什么關系?！蓖跛窊u搖頭，“你大概誤會了，我和他僅僅是同事關系。如果不是你今天主動跳出來，我永遠不會去了解他的過往……其實現(xiàn)在也不想了解?！?p>　　萬野康斗抬頭與王朔對視，目光炯炯，“你想怎么做？”

　　“這個問題主要取決與司法流程和你的以往，與我的個人主觀意見關系不大。”王朔語調(diào)淡漠，“我其實并不討厭樸素的正義觀和俠客文化，也不覺自己有能力說服將近四十歲的警察廳特別行動隊隊長——萬野康斗。我想，以你的身份，這事估計報上去也沒結果?！?p>　　萬野康斗神情沒有動搖，“我只是誅殺罪惡?！?p>　　王朔抬手止語，“我不想和你討論道德觀念，太主觀的東西沒有討論的價值。我有個律師朋友說過，司法機關并不是判斷你行為的對錯，只是讓你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認為很有道理，我對你背后的勢力也不感興趣。其實，我最好奇的問題是——你怎么這么弱？”

　　萬野康斗愣住了。

　　他靠著染血的拳頭走到今天，有人說他偏執(zhí)，有人說他愚昧，有人說他精神異常。

　　他不是沒有失敗過，慘敗過，但說他弱，王朔是第一個。

　　“……我的確敗給你了，這我承認?！?p>　　萬野康斗原本板著的面孔維持不住，語調(diào)里帶著明顯的怒意，“但我好歹是座間市警方的武力代表之一，你是要羞辱我嗎？”

　　可你這表現(xiàn)還不如杜邦呢。

　　王朔眨眨眼。

　　他的生活重心一直在學習上，其次是以直播為主的賺錢活動。

　　雖然一直有在鍛煉，但其實很少關注格斗家的圈子，除了經(jīng)常跟迅捷武道館的幾個格斗家交手，以及在道館的安排下參加一些沒什么名氣，網(wǎng)上幾乎搜不到的比賽，沒干別的。

　　雖然他一直沒去申請過證件考核。

　　但他橫向?qū)Ρ?，感覺自己的實力也就是普通格斗家。

　　杜邦倒是偶爾會說說過去有多么輝煌榮耀，但王朔全程微笑默嘆以為吹批。

　　你真那么厲害怎么會落到二線城市來當學員武術教練？

　　因此，當他發(fā)現(xiàn)萬野康斗居然是警方的武力代表之一。

　　王朔腦子里的第一反應是，他背后的勢力好強啊，居然能影響到警方高層。

　　但他見萬野康斗反應過激，似乎惱羞成怒，便默默換了個話題，

　　“那個流浪漢是什么來頭？”

　　“你先回到我一個問題?！?p>　　萬野康斗瞪著他，語調(diào)硬冷，“你之前是不是控制了那個畸變種？”

　　王朔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所謂畸變種是對邪教儀式產(chǎn)物的一種分類，直接以人體為媒介進行改造的都是畸變種。

　　畸變種一般來說特殊能力不是很強，但不死性極高。

　　之前的怪物在被流浪漢暴打之后，也并沒有死亡。

　　只是昏迷過去，進入休眠狀態(tài)來加快身軀修復。

　　迷霧空間可不僅僅能作用于精神，還能反過來干涉肉體，簡單來說，能讓人夢游。

　　王朔過去三年里從沒賴床過，主要也是依靠這個技巧。

　　萬野康斗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又低下頭，神情不斷變幻。

　　王朔很有耐心的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