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公里之外,一隊塔城軍隊正在向神谷山秘密推進,此刻正休整在某處隱蔽的臨時行宮內。
“大王爺房間的燈一夜未亮,大王爺和貼身護衛(wèi)涂總領整整一夜均未在王府出現。大王妃的房間倒是有人走動?!鄙碇剐幸碌哪凶訂蜗ス虻亍⒆笫职卜庞谟倚厍肮Ь吹胤A報著。高處坐著的男人身著黑毛袍,漂花斜紋軟毛氈靴,腰間系兩寸寬皮毛腰束,腰束內別著一把古銀匕首,匕首柄上鑲嵌著碩大的暗綠色寶石,男子揮了揮手示意暗探先下去。
“你怎么看?”男子向著殿左側重重幔帳后的身影問去。
“郡王不必心急,只需按照我與你交代的時間等在神谷山神澤處,我保證,溫瑜公主會按時出現。”重重幔帳后,有聲音傳出。
“如若不出現?”那男人額頭方闊,連心眉寬且濃密,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厚重的男聲在行宮內回蕩著。
“郡王的雙星錘隨時取我命來?!弊髠鹊尼ぽp輕拂動了幾下,聲音漸遠,幔帳后的人已離去。
身著黑毛袍的男人喚來殿外的侍衛(wèi),交代其按照原定計劃天明時啟程前往神谷山神澤處。侍衛(wèi)離去后,殿內只剩男子一人,他在階梯前隨意地坐下,拿起動物皮毛擦拭著自己腳邊的武器。武器是兩個實心的鐵器,圓錘狀,四周鋒利的尖刺布滿整個錘體。
“溫瑜,你莫要怪我?!蹦凶右贿叢潦弥淦?,一邊喃喃自語。
與此同時的大王府,偏殿密室內,呼延良指腹拿捏著一塊橢圓形的金石有頻次地叩擊著桌面。過了一會兒,涂匡從另一側暗門腳步匆匆地進入,左腿前屈,右手扶住佩刀。
“屬下無能,王妃右肩中了一下,護衛(wèi)軍中有二王爺和陛下的親兵,恐被認出,屬下不敢貿然搭救?!?p> “王妃現在怎么樣了?”呼延良深呼吸,語氣仍是鎮(zhèn)定,左手中的金石敲擊動作停滯,右手手指在桌下摩挲著常服上繡的蟒紋,“有人認出她?”
“屬下跟隨王妃回府,王妃受傷后現已回到房內。王妃束了發(fā)、蒙了面,穿著的衣服似是西京守備的軍服,應無人見其容貌。只是西京城內俠客武者多是刀客或劍客,騎兵慣用長槍,弓箭手多以隊列方式出戰(zhàn)。王妃這樣獨行的弓箭手并不多,加之王妃武藝不凡,西京城內如此水平的弓箭手又愿意搭救溫都人的,想來應該很好懷疑?!?p> “若僅是懷疑,倒也無礙。王妃怎么樣了,傷她的人是何人?”
“回王爺,是二王爺的手下,林都統(tǒng)。想來林都統(tǒng)的武功倒是與王妃水平相近,加之王妃坐擁高處,起先視野好,騎兵與步兵并不能傷及王妃。只是,后來王妃飛躍而下解開囚車的時候,林都統(tǒng)攻其不備,長槍從身后插過來,王妃躲閃不及,勉強避開了致命位置,右肩上部的傷未傷至筋骨,倒也沒有大礙。”
“我們的人處理干凈了?”大王爺神色未變,沉著冷靜地盤算著今夜的狀況。
“處理干凈了。溫都余孽十余人協(xié)助溫都公主劫囚車。大半激戰(zhàn)中已戰(zhàn)死,余下幾個人方才屬下已經處理了?!?p> “溫都世子可有逃脫?”
“溫都兩位世子的囚車被王妃劫走后砍斷了鎖鏈,溫都可汗與二位世子并未同處一車,因此兩位世子已逃脫,溫都可汗仍被按原定計劃要送至典刑司行刑處。陛下增派了三十余人看護,已難近身?!?p> “按我之前的安排去準備?!闭f罷,涂匡從密室暗門退了出去,呼延良放下手中的金石,走下密室暗門的樓梯,進入王府暗道。桌子上那塊金石,金光燦燦之外仔細觀察能看到一層細密的水珠,是方才呼延良手心的薄汗。
溫瑜在王府的房間是呼延良派人精心布置的花房暖閣,古琴臺下有一方暗格,這暗格僅有呼延良與涂匡知曉。此時,暖閣內沒有旁人。溫瑜的貼身侍女被溫瑜擊暈后仍未蘇醒,溫瑜坐在案臺前左手捂住右肩的傷口,右手從藥箱內拿出止血的藥粉,吃力地打開,準備自己包扎。
“我來吧?!焙粞恿冀舆^藥粉與包扎用的錦布,自然而然地環(huán)住溫瑜。
“你,怎么進來的?!”溫瑜語氣里滿是驚訝,但失血過多的她已經沒有氣力大聲說話。
“找一套相同的衣服給她換上,其他的事情,我說什么你只管應和,能救出你大哥二哥已經是萬幸,我是不信溫都要叛的,所以你今夜種種行為,于情于理我都不阻攔你。想必你也看到了,今夜的人多的是老二的人,你今晚的身份一定是要暴露遭到懷疑的。”呼延良鮮少如此詳盡地同旁人交代事情。
“阿良哥哥……”聽著呼延良的聲音,溫瑜突然覺得心下安寧。她緊緊抱住呼延良,仿佛此刻,他便是她的全部依靠。疲憊、恐懼、悲傷、無助,太多的情緒雜糅著涌上她的心頭。
呼延良緊緊護住她,小心地避開她受傷的右肩,大手輕緩地撫摸著她的長發(fā),聲音也刻意放緩,像是怕嚇著她一般輕聲說:“沒事的,有我在,沒事的?!?p> 溫瑜在懷里輕聲啜泣,蜷縮著像一只受驚的貓,直到慢慢呼吸平穩(wěn),在呼延良懷里淺淺入睡。呼延良低頭輕輕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將她抱到床上,安頓好,蓋上被子。呼延良自己在床邊靜靜坐著,看著她的睡顏,他想了很多。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大王府正殿便是一陣騷動,管家還未來得及到后院稟報,帶頭的就率領著手下兵卒十余人沖進了后院。涂匡率領侍衛(wèi)堵在后院花園門外,與前來的林統(tǒng)領狹路相逢:“林峽,這可是王府,你膽敢私闖大王府?!”
“涂總領,屬下也是奉命行事,如有得罪,還請總領大人與王爺多多包涵?!?p> “那也請林統(tǒng)領先到正殿稍等,這天還未亮,王爺就寢時間還沒過?!?p> “等不了了!給我上!”林峽指揮著手下拔刀向前,呼延良的侍衛(wèi)們見狀也拔刀準備迎戰(zhàn),涂匡按照王爺先前的吩咐,不可多加阻攔,于是揮揮手,示意大家將武器收起來。
“林峽,今日我不攔你。只是我們家王爺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一會兒你若是硬要闖門,一切責任自負?!闭f罷,涂匡便讓侍衛(wèi)們讓出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