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溫瑜還懶懶地在王爺懷里擺弄著王爺?shù)氖种钢畷r,府上便來了溫都使團(tuán)的送信人。管家見時候還早,只記下了口信,并未讓送信人進(jìn)入內(nèi)堂。
呼延良也躺著,右臂里圈著溫瑜,低頭看著溫瑜伸出食指與自己的食指相對,打了幾個圈又在自己的掌心畫了幾下。
“玩夠了?”溫瑜白嫩的小手被呼延良一把攥住,某位早起興致正盛的王爺這便順勢將她壓到身下,親吻疼愛了一番。
溫瑜笑著躲,躲到無處可躲之時還是被他全然攻占。
“怎么只許你擺弄本王,本王連本帶利吃回點酬勞都不肯?”呼延良得逞之后,心滿意足地放溫瑜下床。
兩人梳洗之后從暖閣里走出來,管家見狀便迎了上來。
“王爺,王妃。方才溫都使團(tuán)來了信,說要王妃去一趟?!?p> 溫瑜應(yīng)了一聲,抬眼詢問呼延良:“王爺一同去?”
“去吧,兄妹團(tuán)聚的時候,我就不去了?!蹦菧匦垡娭粞恿季褪悄歉焙拗牍堑臉幼?,還是不要徒增溫瑜的為難了。
溫瑜歡天喜地,提著一木盒的府上點心就往溫都府去。
時隔多年,再入這溫都府,溫瑜還未進(jìn)門,光是見著那牌匾便已是紅了眼眶。這自己邁過許多次的門檻,自己推開過許多次的府門。
溫都府內(nèi),許多陳設(shè)還與父汗在時相似。葡萄藤架下還綁著個木板做的簡陋秋千,溫瑜最是喜歡在那秋千上晃悠,看著太陽位置一點點滑向西方,蕩著蕩著便又是一個下午。
溫雄聽見自己的妹妹進(jìn)門的消息,看著她在那葡萄藤架下失神,明白她自然是想起了舊時記憶。
“還記得那會你也不過十一二歲,還沒這么高,還是個小娃娃。你在這蕩秋千,二弟就在身后一邊打拳,一邊替你晃秋千?!?p> “那小崽子一個不留心力氣用大了蕩得太高了,你就要兩手抓著麻繩,尖叫好一會兒?!?p> “那時候父汗就坐在院子里,直嫌你們玩鬧的聲音太吵?!?p> 溫瑜聽見長兄的聲音,背過身去將眼角的淚拭去,轉(zhuǎn)過頭便是笑靨如花:“哥哥,找我有何事?”
那溫雄往外面張望了一下:“怎么?你那心上郎君今日沒同你一起過來?”
“沒有,王爺在府上呢?!睖罔ぷ哌^去挽住溫雄的胳膊,聲音甜絲絲的。
溫雄哦了一聲,沖著遠(yuǎn)處立著的溫都武士遞過去一個眼神。溫瑜自然敏感,察覺到了今日這溫都府內(nèi)的氣氛異常,但哥哥若是不說,她便也不想先戳破。
溫瑜隨溫雄穿過中堂,走進(jìn)溫雄的房間。因是臨時居住的原因,房間的陳設(shè)倒是十分簡單。
“哥哥昨夜睡得可好?”溫瑜聞見房間內(nèi)有還未散去的隱隱香氣,試探了一句。
溫雄高大的身形坐在桌前,倒顯得圓桌小巧了不少,連帶著茶具都看著小了幾寸。
“如鯁在喉,怎么能睡得好?!”溫雄扯著溫瑜坐下來,語重心長地說,“呼延人這是把我們溫都人往死路上逼啊?!?p> “哥哥此話怎講?”
“呵!你看看,這入西京朝拜,在殿前裝孫子不說,出了宮門還要住這溫都舊府。國君那老頭,不就是警告著我,時時刻刻要記著父汗的慘狀?”
溫雄出言不遜,溫瑜唯恐這使團(tuán)駐地內(nèi)外都是國君耳目,怕被人聽了去,連忙壓低了聲音:“哥哥,這是西京城,可切莫胡言亂語?!?p> “什么胡言亂語!我看你是被呼延良這廝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了!”想起自家妹妹唯呼延良是從的樣子,溫雄心里就窩火。
當(dāng)初溫都人歡天喜地送大公主出嫁,皆以為是成了樁好姻緣,誰曾想倒是成了溫都厄運(yùn)的開始。
“哥哥憑何如此記恨大王爺?”
“他呼延良就是當(dāng)年害死父汗的罪魁禍?zhǔn)?!?p> “哥哥你說什么?呼延良是害死父汗的罪魁禍?zhǔn)祝俊睖匦勐曇艉暗煤艽?,溫瑜聽過只覺得呼吸停滯了一瞬,太陽穴的位置血管突然突突地跳動。
溫雄喋喋不休地又說了許多直指溫都舊案呼延良有直接參與的證據(jù),溫瑜卻已全然聽不進(jìn)去了。她眼神空洞的盯著溫雄上下滾動的喉結(jié),嘴里念叨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的?!?p> “囡囡!你清醒一點!”溫雄搖晃著面前明顯已經(jīng)失神了的妹妹。
“不對!哥哥你方才說的那些,都是些臆想推測,根本沒有證據(jù)!”
溫瑜腦中快速回閃了些許與溫都舊案和殺父之仇的畫面。從林如霜到額圖,從左閣老到王府密道內(nèi)的卷宗。還有,莫肅被關(guān)押在典刑司受審那日,自己在王府收到的那一張字條,殺父之仇?難不成,這溫都舊案真的還有其余隱情?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他呼延良行事周密,怎么會留下你能尋到的蛛絲馬跡?他干的那些齷齪事恐怕早就毀尸滅跡無影無蹤了?!?p> “不對的,我前些日子才看過了溫都舊案的卷宗,上面記得清楚明白。信王府與左府,皆牽扯其中,你不去找他們算賬,為何怪罪到我家王爺頭上?”溫瑜記得清清楚楚,前些日子在鳳儀居時,王后娘娘分明說的也是大王爺當(dāng)年因溫都案錯失立儲機(jī)會,如今到了自家哥哥口中王爺怎么就成了溫都的罪人了?
“你啊,是被呼延人騙了!被他們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哥哥,你相信我。王爺他宅心仁厚,斷然不會做謀害父汗的事情?!?p> “宅心仁厚?我的傻妹妹,這話你竟然說得出口。死在他呼延良劍下的冤魂,恐怕若是夜夜夢回入夢索命,他呼延良死個成百上千回也是不夠賠的?!?p> 說著,溫雄從腰間取出一個白瓷葫蘆瓶,放到溫瑜手里:“呼延良信任你,你只需趁他不注意將這藥粉下入酒菜之中,殺父之仇便大仇得報?!?p> “不行……斷然不行。”溫瑜將葫蘆瓶又塞回溫雄手里。
溫雄見妹妹冥頑不化,話說得更重:“五年之前,你沒能救出父汗。五年之后,你有機(jī)會能報溫都血海深仇,難道你這次還要再一次愧對父汗嗎?!你對得起父汗對你的養(yǎng)育之恩嗎?你對得起那些無辜枉死的溫都忠烈嗎?父汗若泉下有靈,該如何怨恨你這個被男女私情迷惑了是非對錯的不肖子孫?!”
溫瑜愣住,低著頭眼淚如斷線地珍珠一般落下來,衣裙前襟很快濕了一大片。五年前,父汗,血海深仇,養(yǎng)育之恩,無辜枉死。這些字眼就像是一根又一根毒針,插在溫瑜的五臟六腑,使她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