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到生人,李守禮不敢釣了,又從河中拉上來一尾黑魚,草草收了桿,提著木桶就往回跑,三尾魚,也夠吃上三天。
少年走后,那面紗女子身影再現(xiàn),美眸流轉(zhuǎn),看著遠去的李守禮,疑惑道:“鐵鉤釣魚,這幾日不知有多少人嘗試,卻皆是折戟沉沙,緣何他能成功?”音似天籟,悅耳動聽,本該繞梁三日,卻還是緩緩消散在這落幽河上的白氣中。女子伸出玉手,青蔥掐動,道:“待我來推算一番你的命格,落幽有神,終歸不會是無故。”
“小女娃,釣魚嗎?”
就在女子玉指微動之際,河畔嗓音回蕩,釣叟身影突兀出現(xiàn),鬼魅一般,呈現(xiàn)之態(tài)就是在垂釣,只是那身前沒有一尾落幽魚兒。女子神態(tài)自若,面紗下看不清神色,似是早已發(fā)覺釣叟的存在,玉手垂下,停止了推算,她道:“魚兒釣不中,何必徒勞?我要去那少年家品鑒一二了,這落幽河中的滋味到底是勾起來腹中饞蟲?!?p> 過了良久。
“哈哈哈哈……”釣叟突然大笑,聲音在這落幽河間飄蕩,于白霧中滌蕩:“好聰明的女娃,罷了罷了,老朽也陪你一道,這河間魚兒太滑溜,不好釣啊。”清風(fēng)徐來,吹起一角面紗,一抹驚心動魄的美迅速閃過,只是無人得見這世間極美。
龍王種,身天命,天道法自然,不爭萬年爭朝夕。世人皆知圣賢,貪婪卻長留心間,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革鼎天下,也只在這甲子之間了。
釣叟起身,蓑衣似有萬斤重,他笑瞇瞇的,臉上蒼老,褶子間還有些不著調(diào)的污垢,仿佛清理不掉,也權(quán)當(dāng)是那張臉的一部分了。
女子前行,她知道那釣叟一定會跟上來,只是在她心間有惑,方才見到的那少年不似修道中人,一身氣息平淡至極,最多也就是筋骨間有些力量罷了,甚至可以說木訥,雖是一眼,倒也不難阻攔她心中的評價,可為何這樣一個木訥少年能引得落幽河的青睞?女子細想,想來想去也無非是自己來此地的原因了。
魚躍龍門始化龍,承接香火,得那潑天造化。
李守禮動作很快,趕在鎮(zhèn)上人都還沒起之前就回到家中,整理三尾魚兒,倒也打消了心頭慌亂。一連接著兩天都有生人徘徊在落幽河畔,少年終于還是想起了那傳說,落幽河真的能通九幽。
李守禮煮了一條魚,又是飄香,濃郁香氣在院落流轉(zhuǎn),引人腹中饞蟲。
一碗正吃的開心,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李守禮眉頭一皺,這個時間有誰會來找他?先生此時該是在準備那群孩子的課才對,心頭疑惑,李守禮歪了歪頭,還是端著碗去開門,實在不想放下那鮮美滋味。
“是你!”
一開門,就見那面紗女子站在門前,錦衣華麗,李守禮沒想到她會找上門兒來,正欲開口,一張老臉又竄了出來,笑瞇瞇道:“還有老朽?!?p> ……
李守禮有些懵,少年看著桌前的兩人,一人捧著一口碗,正吃的香,魚湯就是那么多,這讓李守禮欲哭無淚,只他一人吃都覺得有些不夠,沒想到又來了兩人分食。少年小心翼翼捧著碗,口鼻間還是香氣,但現(xiàn)在卻是沒有那般美味。
女子秀氣,即使是喝湯吃魚也沒有摘下面紗,而是掀起一角,遮住了半邊仙顏,雖說是在品鑒,眼角余光也在打量房屋,李守禮家中也只有那么兩三物件兒,一張床,一臺柜子,一張桌子,倒是凳子有四張,全是少年閑暇時自己動手打造。如今目睹,女子心中疑惑愈發(fā)翻騰,這樣一個窮困木訥少年緣何能得了落幽河的青眼?
這是有鬼啊!
釣叟倒像是一心一意來吃魚,每喝一口湯水,那臉上的享受沉醉之意不像有假,讓李守禮都有些錯覺,這落幽魚兒雖是鮮美,也不至于會到了這種程度吧?
李守禮細細飲湯,小心翼翼,這兩人皆是生人,從沒出現(xiàn)在小鎮(zhèn)上,教書先生那夜來過之后,第二日就突兀出現(xiàn),如今更是找到家中,少年心有失措,卻也有不亂,小鎮(zhèn)上的衙門在少年記憶中還是有些權(quán)威,至他記事起,從沒見有殺人擄人之事發(fā)生。
一時間場面倒是沉悶下來,也頗為怪異,一少年,一女子,一老叟,看起來似普普通通一家三口兒,可這其間氛圍,實在是讓人難受。
到底是李守禮忍受不住,詢問道:“為何是我?落幽河間魚兒不吃餌,我也只是隨意勾釣罷了。”少年以為這二人前來是為了探究釣魚緣由,于是率先開口解釋,李守禮覺著自己行的正坐得端,十幾年從未行將踏錯,也不必太過慫了去。
釣叟最后吞了一口魚湯,卻是將那口碗都拿起來舔了舔,末了還滿足道:“落幽河間魚,不愧是美味,這東西著實是讓人回味無窮。小郎君,你放心,老朽與這女娃只是想來蹭頓飯罷了,吃完就走,吃完就走?!?p> 說過,他還笑呵呵的問道:“還有嗎?”
李守禮搖搖頭,三尾魚,他只做了一條,現(xiàn)在鍋底都空了。
“倒是可惜……”
女子也飲完最后一口湯,美眸看著李守禮道:“如今落幽河生了變故,你還是少去的為妙,否則死生之間,可未必有人能救你。”
她說完,也不逗留,起身就離開,仿佛真似釣叟所言一般,來此只為了那一口魚湯。女子心中也在奇怪,從第一次在落幽河畔見到李守禮,她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好似兩人之間有根看不見的線相連,這才讓她來此一觀。
對了,女子姓李……
釣叟微不可查的點點頭,一正蓑衣,也是起身離去。
路過巷道,老道人穿著破舊的道袍一步三搖的過來,口中高唱:“南天門外有景唐,人間蜀地劍橫空,蒼茫人世不留仙,圣人之行不可空?!?p> “緣來緣去,命里命外,一切皆要化龍……小子,你,擺脫不了?!?p>